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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叶家庭情况的复杂程度远超孟省想象,隐藏在争吵背后的巨大信息量令人瞠目结舌。他和父亲紧张的关系,手腕上的刀疤……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让你看笑话了。”林之叶擦了擦眼泪,对孟省惨然一笑。
“啊,这个,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复杂……”
“你居然打了我爸,想起他那副表情就觉得好笑。”林之叶起身离开一片狼藉的客厅,走向那个神秘的房间。
“我能进来吗?”孟省停在门口,探进头去。
“枪压住了吗?”
孟省在门外默念了一阵子“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才说:“压住了。”
在林之叶点头后,他缓步走进去。
方才太过混乱,孟省并没有仔细观察这个房间,只看到了房间正中的一架精美的三角钢琴。
此刻他才注意到,与其说这里是琴房,不如说更像一间陈列室或是纪念室。固定在墙上的高低错落的木架上,摆放着上百个大大小小相框,还有一些香水、木梳之类的生活用品,和音乐盒等摆件。
从那些照片里,孟省看见了林之叶美貌的根源。那是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1.0版本的林之叶。小时候就像洋娃娃一样,长大后更是惊为天人。
孟省的目光扫过一个个相框。
她额头点着红点,表演才艺;她骑马,骑骆驼,在海边堆沙子;她从小衣食无忧,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她高中毕业了,在集体照里,孟省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气质和美貌,让任何人和她站在一起都会显得平凡而多余。
她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与她同样气质高贵的父母在校门口合照。她在学校练琴;她是大小活动的主持人,淡妆浓抹总相宜;她和室友一起爬长城,苦着脸喝豆汁,在后海的酒吧驻唱……
她回到老家,与父亲的得意门生谈恋爱——孟省看见了林父与她父亲在大学办公室的合影。她披上婚纱、怀孕、生子,清澈明亮的眼里带着一种美丽女人罕见的天真。在一家三口的合影里,本来挺儒雅的林父显得那么平庸。
看得出来,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林父的西服愈发笔挺,眼神愈加自信。
林之叶渐渐长大了,像极了她,一家人去了很多地方,日本的樱花,马尔代夫的碧海蓝天,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孟省看向呆坐在琴凳上的林之叶,又将目光落回其中一张一家三口在重庆吃辣火锅的照片,“那么辣,胃不会难受吗?”
“我不是天生胃不好……是绝食一周后胃穿孔造成的。”
孟省心里一跳,接着狠狠痛了起来。
“你太傻了。”
林之叶苦笑一下,掀开琴盖,一首孟省有点熟悉却叫不上名字的曲子,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她是钢琴老师,我和她学过几年,但没天赋。”林之叶弹了一小段就停下,“她发现我爸出轨后,跑去酒吧喝到酩酊大醉,然后醉驾……逆行和货车撞在一起。”
孟省默默把手放在他肩上。
“我以为他们已经断了,我已经快要原谅他了,”林之叶缓缓抚摸着琴键,“我太高估他了。”
林之叶的父亲是个渣男,这是无疑的。孟省不懂,怎么会有人娶了天仙一样的老婆后还搞什么出轨。
“你应该猜得到,我妈姓什么吧?”林之叶眼眶红红的注视孟省。
孟省摇头。
“姓叶啊,笨蛋。”
“啊!”孟省恍然大悟,“好浪漫啊!”
林之叶勉强笑扯出一丝笑容,“小时候,每次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都会说,我爸爸姓林,妈妈姓叶,他们非常相爱,所以我叫林之叶……后来,我的名字简直成了一个笑话,它时刻都在提醒我,爱情就是狗屁。”
“也不能这么说……那咱俩算什么?也是狗屁吗?”
林之叶走到窗边,眺望着对面楼的灯火,“咱们才在一起多久,2个月?如果是2年,20年呢?总有分开的那一天。”
“如果才刚开始就想到结束,那连出生也变得没意义了,因为都要死的嘛。”
长久的沉默后,林之叶缓缓开口,“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
临走前,他特意将琴房反锁,拿走了钥匙。孟省看到林父挂在玄关的外套,有些担忧地问:“你爸跑出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吧?”
“不用管他。”
没带钱包钥匙,也没带手机,只穿着睡衣和拖鞋,又是在初冬的晚上,也够这个渣男喝一壶的。
在回去的地铁上,林之叶始终一语不发。孟省试图安慰,笨拙地开口,“虽然你爸在某些方面做错了事,不过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林之叶冷淡地看着他。
“他总是发信息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情绪好不好,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林之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当然关心我了,他还指望我给他传宗接代。”
孟省忍不住想: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像很难发挥这个功能。
“他一定不会因为那个女人而忽略你的,你可千万别再折磨自己了。”
林之叶慢慢皱起眉,“你觉得我自杀是为了博存在感?”
“那是什么?”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我以为你会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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