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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遭遇这零帧起手、压迫感十足的喝骂,张洛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心内自是愤怒不已,可是考虑到彼此间身份差距悬殊,尤其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而且看情况李林甫似乎也不是那种喜欢别人挑衅其权威的性格,所以张洛还是决定先以比较常规的方式来作应对。
他一副惊慌夹杂着委屈的神情,忙不迭屈膝作拜下去,口中疾声作答道:“中丞误会了,小民凡所申诉,字字属实,绝无诬告!
恳请中丞明察,若有一言为虚,愿身受极刑,不敢怀怨。”
“既入此中,权在于我,当刑则刑,非尔能决!”
李林甫又是冷哼一声,继而便又怒声道:“子为父隐、亲亲相隐,这本就是人伦正道。
竖子悖行伦理,还敢妄称无辜!”
听到李林甫还在继续向自己施压,张洛也大约理解了他的意图,无非是想通过持续的施压来压垮自己的心理防线,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好摆布。
于是他索性便顺从对方,神情变得更加惶恐,脸庞深埋两臂之间,口中则颤声说道:“中丞饶命、饶命啊……小民自知如此行事罪恶深重,但委实走投无路、万般无奈。
门中大人因小民乃是庶孽、素来不喜,日前身染重疾,竟闭门不给药石,险使小民失治身亡,幸在天怜贱命,使小民得以转危为安。
亲情凉薄,小民若不自救,恐怕也难长活……”
李林甫听着少年的哭诉,神情仍然冷峻严肃,但眼神却已经闪烁起来,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又开口说道:“站起身来!”
张洛忙不迭依言站起,朦胧的泪眼向上窥望,与李林甫的目光稍有接触、还未看清楚对方的仪容便又如同惊怯的小鹿一般垂下头去。
这一刻他也算是贡献出了自己的演技,努力模仿一个突然被翻查手机的海王,尽管心里慌得要死,但还要竭力表现出自己的无辜与不被信任的委屈。
李林甫对少年的姿态反应还算满意,旋即便又冷声道:“此间自有察奸辨恶的方法,若你一言虚隐、未尽详实,扒皮抽筋,诸刑并施!
你大父张燕公犹且难免,仍需待罪户中,小子小心。”
“小民不敢虚隐、不敢!
小民乃是张令公孽孙,生母则是武太后疏族瓜葛之属……”
张洛连忙又恭声说道,而李林甫听到这里的时候,眸光陡地一亮,敲案疾声道:“且慢,你母族情况如何,详细道来!”
讲到这里的时候,李林甫还特意敲了敲书案,继而抬手示意一旁负责书录的吏员放下手中的笔、暂停记录。
张洛将这一细节收于眼底,心知李林甫算是初步咬钩了,于是便又继续将自己的身世进行补充。
为了突出这一个因素,他甚至连主母郑氏歧视和排斥自己的情况都隐去,只强调父亲张均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不喜欢自己这样一个武氏余孽,目的自然还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行为动机。
但其实说实话,武氏血脉或者说与武周政权有所联系,在开元一朝算不上什么多大的禁忌。
开元前期的内外大臣,绝大部分都是在武周政坛便已经崭露头角,甚至就连之后的李林甫上位,也是得到了武氏族人的极大助力。
武周政治与开元中前期本来就存在着藕断丝连,乃至于有所因循的继承关系。
可以说除了武惠妃那种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武则天本人的诉求,像张洛这种拐弯抹角的关系,甚至连被清洗的资格都够不上。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洛要让李林甫相信,他此番状告张家就是因为他父亲张均对他存在先天性的歧视,他与张家的利益并不一致。
简而言之,就是要让李林甫觉得他这个小混蛋是真的不希望张家好,甚至希望张家赶紧完蛋,所以趁着张说倒霉之际壮着胆子落井下石。
李林甫听完他这番陈述后便也皱眉沉思了起来,他并没有再继续选择威吓,语气转为和缓一些道:“今你大父张燕公虽遭宪台弹劾,但那是因国事失协。
小子所奏何事,竟然妄想能够扳倒国之重臣?”
“小民自知大父权势甚雄,所以、所以也一直不敢……只在暗中搜查家人的罪迹,所录甚详,如今斗胆呈献于上,又恐中道遭截,所以还暗藏一份,请中丞阅览,可以知我族人罪恶深重,需加严惩!”
张洛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奏文两手向前托起,这便是他之前抄录张家侵占田产的记录,他只抄了两份,一份给了周朗,一份留在身上,至于投进铜匦里的奏书,写的自然是其他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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