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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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第1页）

观察者号带来的“潮汐警告”，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兽世联邦最高决策层掀起的波澜，远乎曜最初的预料。

起初只是核心五人团（曜、灵叶、雷焰、岩盾、奎木）的彻夜长谈。每个人都被那份冰冷数据背后所预示的、宇宙尺度的动荡所震撼。恐惧、焦虑、无力感，在密闭的会议室里无声弥漫。

但绝不允许这种情绪蔓延。

“恐惧没用，自怨自艾更没用。”他在会议的最后，用嘶哑但斩钉截铁的声音说，“潮汐要来，我们知道了，这就比那些蒙在鼓里的文明多了一分准备。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抱在一起抖，是把所有能思考的大脑都召集起来，把问题掰开揉碎，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必须做什么，立刻就要开始做什么。”

于是，一道紧急命令从战时最高统帅部出，覆盖了联邦现有控制下的所有区域，传达到了每一个能接收到信号的角落。

命令内容很简单：“所有具备正式研究员及以上资格，或在任何技术、工程、自然科学、社会研究领域有特殊专长或深刻见解者，无论年龄、种族、当前岗位，即刻起进入待命状态。七十二小时后，于狮心城地下联合学院c-区大讲堂，召开‘潮汐应对紧急科学会议’。议题：生存。”

命令没有用“邀请”，用的是“待命”和“召开”。没有提供任何具体议程，只有一个宏大到令人窒息的议题：生存。

这更像是一份面向整个文明智慧库的动员令，一次在巨大危机前的紧急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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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小时后。

地下联合学院c-区，原本设计用于容纳五百人的阶梯大讲堂，此刻被挤得水泄不通。

座位上坐满了人。前排是曜、灵叶等最高决策者，以及从“铁网”、“萌芽”等核心项目中抽调的负责人。后面，是来自各个领域、各个部族的面孔：白苍苍、脸上绘着古老图腾的老祭司和学者；正当壮年、眼神锐利的技术专家和工程师；甚至还有一些面孔稚嫩、但眼神中充满不安与求知欲的年轻学员——他们是作为某些领域稀缺人才的助手或记录员被特许带入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味：陈年书籍的霉味、新铸金属的冷冽、草药的苦涩、以及人群聚集带来的温热和汗味。没有人交谈，只有压抑的呼吸声、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因为紧张或不适而出的轻微咳嗽。

大讲堂前方的讲台上，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一块巨大的、不断刷新着基础数据的光幕。光幕上方，悬挂着两幅简单的投影：左边是兽世联邦的徽记——环抱星辰的各族图腾；右边，则是江婉儿笔记中那句手写的箴言：“警惕‘收割者’——宇宙的熵增执行者？文明的终极天敌？”

两幅投影，一个代表现在和归属，一个代表来自过去的警示和未来的可能威胁，构成了这次会议沉重而鲜明的背景。

曜站起身，走到讲台中央。他没有穿象征领袖的服饰，依旧是一身沾着些许油污和灰尘的深色工装。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金色的瞳孔在讲堂顶部的冷光灯下，沉淀着一种淬火后的平静和沉重。

“我是曜。”他开口，声音通过扩音装置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座有些人认识我，是狮族的曜，是墨瞳和江婉儿的儿子，是月汐的哥哥。有些人可能只听说过我，是战时领，是下令启动‘铁网’和‘萌芽’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

“但今天，站在这里的我，只有一个身份：一个和你们一样，听到了坏消息，感到了害怕，但不想坐以待毙的……兽世联邦公民。”

简单的开场，没有任何虚饰，却瞬间拉近了距离。台下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丝。

“坏消息，想必各位都已经从各自的渠道，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曜示意，光幕上开始播放观察者号提供的、经过简化处理的资料片：宇宙尺度空间涨落曲线图、历史文明动荡周期对比、吞噬者活动模式与潮汐周期的相关性分析……冰冷的数据和图表，无声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当播放到“未来几十年至一百年可能进入高动荡窗口期”时，台下响起一片难以抑制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和低低的惊呼。

“是的，情况很糟。”曜关掉资料片，让光幕恢复成一片深邃的、点缀着模拟星辰的黑色背景，“我们刚刚挺过一场几乎毁灭的战争，损失惨重，百废待兴。而现在，我们被告知，更大的、可能波及整个已知宇宙的风暴正在酝酿。我们就像一艘刚刚修补好破洞、还在舀水的小船，又看到了远方的海啸线。”

比喻很形象，也很绝望。

“我们可以选择。”曜继续说，“选择闭上眼睛，堵住耳朵，继续埋头修补我们的小船，祈祷海啸不会来，或者来了也打不翻我们。历史上很多文明，在面对无法理解的巨大灾难时，都这么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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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然后，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消失了。连一片记载它们曾经存在过的木板，都没能留下来。”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还有另一个选择。”曜提高了音量，目光变得锐利，“睁开眼睛，看清海啸的方向、高度、可能到来的时间。然后，用我们所有还能思考的大脑，所有还能工作的手，去想，去算，去设计，去建造——建造更结实的船体，设计更快的帆和桨，规划更安全的航线，甚至……寻找可以暂时避风的港湾，或者，把船上最重要的东西，想办法送到岸上去。”

他指向光幕上那两幅投影：“我们的祖先，用图腾告诉我们，要团结，要守护星辰（家园）。我的母亲，用她的笔记警告我们，要警惕‘收割者’，要保存‘火种’。现在，来自星空盟友（智械联盟）的数据告诉我们，‘潮汐’将至。所有这些信息，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被动等待，只有灭亡。主动应对，才有一线生机。”

“所以，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曜的声音坚定而清晰，“不是来听我演讲，不是来抱怨命运。我们是来干活的。”

“这场会议，没有预先设定的议程，没有尊卑长幼的排序。这里只有问题和可能的答案。我们只有一个目标：在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尽我们所能，为兽世联邦，制定出一份切实可行的‘潮汐应对计划’草案。”

“计划需要涵盖哪些方面？我们需要解决哪些最紧迫的问题？我们的技术短板在哪里？我们的资源如何重新分配？我们的社会结构需要做哪些调整？‘铁网’和‘萌芽’计划如何融入更大的蓝图？我们该如何与智械联盟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文明互动？”

他一口气抛出十几个问题，每一个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我不知道答案。”曜坦诚地说，“你们中的很多人，可能也不知道完整的答案。但我们加起来，或许能拼凑出一些轮廓。因此，我宣布：会议采用‘自由分组研讨’模式。”

他调出光幕，显示出一个简易的会场分区图。

“会场将划分为几个核心研讨区：‘宏观战略与风险评估’、‘空间防御与监测技术’、‘生态恢复与文明延续’、‘资源统筹与社会动员’、‘对外关系与情报合作’。每个区域会有基本的引导议题和资料支持，但讨论方向和具体内容，完全由参与讨论的人决定。”

“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专长和兴趣，自由选择加入任何一个或多个区域的讨论。讨论中产生的任何想法、方案、疑问、甚至是激烈的争论，都会被专门的记录员实时汇总，形成讨论纪要。会议最后一天，我们将把所有纪要汇总，进行交叉论证和优先级排序，形成计划草案的核心框架。”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开放和扁平化的会议模式。它放弃了传统的权威主导和层级汇报，将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于集体智慧的碰撞和涌现。

台下开始出现骚动。有人惊讶，有人跃跃欲试，也有人面露疑虑——习惯了听从命令和按部就班的兽世社会，对这种完全自主的“头脑风暴”还很不适应。

“我知道，这很难。”曜看出了众人的迟疑，“我们习惯了有人告诉我们该做什么，怎么做。但今天，面对的是我们所有人都没遇到过的问题。没有现成的答案，没有可以照搬的经验。我们只能自己摸索，自己创造。”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但更加恳切：“诸位，你们是兽世联邦目前能找到的、最聪明的一批头脑。你们来自不同部族，不同领域，有着不同的知识背景和思维方式。或许单个看，我们每个人能想到的都有限。但如果我们把这些不同的视角、不同的知识碎片聚在一起，互相碰撞，互相启……我们或许就能看到那条隐藏在海啸之后的、极其狭窄的生存之路。”

“为了这条路，请暂时放下门户之见，放下专业壁垒，放下所有的顾虑和矜持。畅所欲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哪怕你的想法听起来再荒诞，再不合常理，也请说出来。因为在彻底的黑夜里，任何一点微光，都可能是希望。”

说完，曜后退一步，让开了讲台中央的位置。

“现在，会议开始。请各位……自由讨论。”

他走下讲台，没有回到前排的座位，而是径直走向了“宏观战略与风险评估”区域，在一个角落坐下，拿出了自己的记录板，表示他将作为平等的参与者，加入讨论。

领袖的表率，打破了最后的僵局。

短暂的安静后，第一个站起来言的，是一位头花白、来自鹰族的天文观测专家。他走向“空间防御与监测技术”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关于潮汐引的空间扰动对现有监测设备的影响，我有些数据想和大家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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