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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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脆弱同盟（第1页）

第三卷：灰烬与新生

icu那扇厚重的门再次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医生的话像一道赦免令，暂时缓解了濒临崩溃的窒息感，却也将更沉重的等待和未知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四十八小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变数。

冷夜凝虚脱地靠在苏焰怀里，方才支撑她的那股劲儿瞬间抽离，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软和冰冷。苏焰的手臂依旧僵硬地环着她，没有推开，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安抚，只是维持着一个支撑的姿势。两人之间隔着数月来的仇恨、欺骗和伤害，此刻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共同危机，被迫维持着一种极其别扭而脆弱的平衡。

走廊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医疗仪器隐约传来的、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提醒着里面正在进行的生命拉锯战。

冷夜凝轻轻挣脱了苏焰的怀抱，踉跄着退后一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她低垂着头，长遮住了苍白的脸，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轩轩的病情来得太突然，太蹊跷。是单纯的急症？还是……与苏焰的敌人，或者与她之前的逃离有关？如果是后者，那墨墨和晴晴会不会也有危险？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孩子了！

苏焰看着空了的怀抱，手臂上还残留着她冰凉的体温和轻微的颤抖。他蹙了蹙眉，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自己会因为她的脆弱而产生动摇。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到走廊另一边的长椅坐下，拿出加密通讯器，开始低声部署。

“加派人手，守住医院所有出入口，尤其是icu楼层，不允许任何可疑人员靠近。”

“岚山那边，墨墨和晴晴的安保等级提到最高，全面检查饮食和起居环境。”

“查清楚轩轩病前接触过的所有人、事、物，我要知道确切病因！”

“还有，海岛那边出现的不明船只，继续追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指令一条条出，冷静、高效，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部署这一切时，他眼角的余光始终无法从那个靠在墙上、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影上移开。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夜色渐深，走廊里的灯光显得更加惨白刺眼。有护士偶尔进出icu，带来一些模糊的消息：“体温有反复”、“还在观察”、“需要镇静”……每一个词都牵动着冷夜凝紧绷的神经。

她几乎不敢合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门，仿佛只要一眨眼，里面就会传来噩耗。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压力让她摇摇欲坠，但她强迫自己站着，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清醒。

苏焰处理完紧急事务，也沉默地坐在长椅上。他没有再试图与冷夜凝交流，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他看着她倔强而单薄的背影，看着她偶尔因为支撑不住而微微晃动的身体，一种从未有过的、类似无力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包括她的生死。可此刻，面对儿子的病危和这个女人的痛苦，他第一次现，有些东西，是权力和财富无法完全掌控的。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甚至……有一丝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冷夜凝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耸动，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苏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生硬地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沙哑：“地上凉。”

冷夜凝没有抬头，哭声却因为他的靠近而微微一滞。

苏焰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开。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瓶矿泉水和一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薄毯，重新走了回来。他将东西放在她身边的地上，语气依旧冷硬：“不想孩子还没脱离危险，你自己先垮掉。”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长椅上，重新拿起通讯器，但目光却再也没有聚焦在屏幕上。

冷夜凝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身边的水和毯子，又看了看那个重新陷入沉默的高大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恨意依旧根深蒂固，但在此刻极度的脆弱和孤立无援中，这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别有企图的“关怀”，却像一滴温水，滴在了她冰封的心湖上，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最终没有碰那瓶水，只是将毯子裹在了身上。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一丝暖意，紧绷的神经似乎也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后半夜，轩轩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一些，体温没有再出现剧烈反复。医生出来告知这个消息时，冷夜凝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苏焰也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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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等待似乎看到了曙光。走廊里的气氛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天快亮时，冷夜凝因为极度的疲惫，裹着毯子，靠在墙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的头无意识地歪向一边，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是紧蹙着的。

苏焰处理完最后一份加密文件，抬起头，就看到她这副毫无防备的睡颜。晨曦的微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纤长的睫毛和苍白的肤色。没有了平日里的倔强和冰冷，此刻的她，看起来异常脆弱和……无害。

鬼使神差地，苏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极其轻微地、拂开了她脸颊上沾着的一缕碎。

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

睡梦中的冷夜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但没有醒来。

苏焰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指尖，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那细腻冰凉的触感。一种极其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如同初春的溪流，悄然漫过他一直以来坚硬冰冷的心防。

他站起身，重新走回长椅坐下，目光却久久无法从她睡着的侧脸上移开。

仇恨的坚冰并未融化，但在共同面对孩子生死危机的这个夜晚，在这条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冰冷走廊里，两个势同水火的人，因为一个脆弱的小生命，被迫结成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同盟。而在这同盟之下，某些东西，正在悄然生着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而危险的改变。

灰烬之中，新生的或许不仅仅是希望，还有更加复杂难解的情感纠葛。天，就要亮了。而四十八小时的倒计时，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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