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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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相识二十二（第1页）

初秋的风带着清冷的湿意，穿过教学楼半开的窗户，吹动了讲台上班主任精心准备的ppt页面。教室里弥漫着油墨（试卷）的气息、家长们轻微的咳嗽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一种为子女前程而生的、混杂着期待与焦虑的氛围。家长会已过半程，班主任激昂地分析着本班升学前景，投影仪的白光打在家长们专注或疲惫的脸上。

教室靠窗的位置，许晴和凌月并肩坐着。她们的目光似乎落在讲台方向，但心思显然早已飘远。凌月微微侧头，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几滴雨水无声地打在玻璃上，蜿蜒滑落，像极了某些无法言说的过往。

提起陌森，又是一段令人伤心的往事。

许晴立刻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的沉重和窗外化不开的黯淡。她侧过脸，细细打量着凌月。曾经明艳照人、肌肤如瓷娃娃般细腻的凌大小姐，时光在她脸上刻下了清晰的印记。眼角的细纹沉淀着风霜，紧抿的唇线透露出坚韧，整个人像一株经历过狂风骤雨却依然挺立的青竹，褪去了娇嫩，只剩下沉静内敛的力量。

许晴心头猛地一抽，是重逢的喜悦，更是迟来的心疼与铺天盖地的保护欲——她的小月，终究独自背负了太多。

“不念了也好！”许晴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斩钉截铁，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桌子下紧紧握住凌月微凉的手。那力道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燃烧的怒火。“那种烂人，从头到尾哪里配得上你一丝一毫的好？”怒火在她胸腔里翻腾，让她几乎忘了场合，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半分，引来旁边一位家长疑惑的一瞥。

许晴立刻警觉地抿了抿唇，凑近凌月耳边，咬牙切齿地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当年在学校我就嗅到他骨子里的算计！劝你分了多少次？他倒好，在你面前装得跟情圣似的！要不是石珺楠那个祸水……”提到这个名字，许晴眼中寒光一闪，手指在凌月手背上用力按了按，“她天天在我耳边吹风，说什么‘陌森压力大’、‘你是他唯一的港湾’……呸！我真是瞎了眼信了她的鬼话！早知道……”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压下立刻冲出去找人算账的冲动，“就该当年就撕破脸，拼着跟你闹翻也要让你离开那个人渣！现在想想，真该让他一无所有！”

凌月任由许晴握着自己的手，那份熟悉的、带着爆炸性温度的关切让她冰冷的手指逐渐回暖。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瞬间翻涌的痛楚和迷茫。“他当时……对我真的很好，”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怕惊动心底蛰伏的伤口，“好到让我以为……他就是命运给我的补偿，是所有的踏实和安稳所在。可我就是……想不通，”她微微摇头，眉心蹙起一道深深的刻痕，“他图什么呢？那么多年的感情，承诺，我们即将出世的孩子……还有凌家的助力……”这个问题像一颗深埋的毒瘤，每一次触碰都带来尖锐的痛感，是穷尽一生也无法解开的死结。越是回忆那些被精心编织的“好”，最终的背叛就越是显得荒诞而残忍。

许晴看着她眼底那片凝固的悲伤海洋，心像被钝器狠狠击中。她强压下翻腾的怒意，顺着凌月不自觉飘移的目光，也看向教室后门方向。透过门上狭窄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那个倚墙而立的少年——凌天恒。

他身形颀长，穿着简单的校服，双手随意插在裤兜里，目光沉静地望向走廊尽头，气质清冷而疏离，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周围的喧嚣。

“好在，”许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语调变得柔和舒缓，试图驱散那份粘稠的阴郁，“你还有天恒。这孩子……”她的目光专注地描摹着玻璃窗外少年模糊但清晰的侧影轮廓，“他……是不是从来没让你操过心？”话语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浓浓的心疼。

仿佛感应到目光，凌天恒微微侧过头，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平静无波的目光准确地找到了教室里的母亲。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没有波澜，却奇异地传递出一种沉静的守护感。

凌月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笑容里浸满了酸涩的慰藉和更深的自责：“是啊，懂事得……让我觉得亏欠他太多太多。”她的手下意识的握住手中的笔，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实体，眼神却透过窗户，飘向了记忆深处那个弥漫着消毒水味和绝望泪水的出租屋。“离开凌家以后的日子……像在泥泞里挣扎。最怕他问，‘妈妈，爸爸呢？’……”

许晴感觉到握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立刻加重了力道，用温暖包裹住那份冰凉。她迅转移话题，声音刻意带上了一点轻快的调子，眼中却盛满了真挚的期待：“好了，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我在这儿，一直都在！以后有空，一定要来找我，我们当年约定好要一起去西藏看雪山，去北海道泡温泉，去敦煌看壁画……那么多地方，还没实现呢！”她轻轻晃了晃凌月的手，“你可不能放我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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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被她的语气感染，终于从沉重的回忆里暂时挣脱出来。她转过头，看向许晴，那个温暖的笑容真切了许多，眼角的细纹也舒展开来：“那是当然，只要你不嫌我烦。”

“谁敢嫌你烦？我的孩子们巴不得多一个宠他们的干妈呢！”许晴嗔怪地笑道，眉宇间尽是重逢的喜悦。

就在这时，凌月的视线越过许晴的肩膀，落在了后门玻璃窗外的另一个身影上。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安静地站在凌天恒几步远的地方，似乎在等他。少女有着一头和她父亲一样地淡黄色的长，初秋的风调皮地拂起她的梢。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的湛蓝色，宛如晴朗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坠入深海的怀抱，璀璨而深邃。

“那是……”凌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目光牢牢锁在那双眼睛上，“你的小女儿吗？”她微微倾身靠近许晴，声音压得更低，“她的眼睛……和一模一样，像星辰落进了大海里……比晓静还要像你。”

许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瞬间绽放出属于母亲特有的温柔光辉。“她不是我最小的孩子。”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柔软的自豪，“生完她过了三年，我又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男孩叫晓星，女孩叫晓汐。”

凌月脸上露出了真切的、带着巨大惊讶和替好友欣喜的笑容：“天啊！”她不由得轻呼出声，又赶紧压低声音，“你这么厉害，可见叶秋对你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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