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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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相识四（第1页）

夏晨看着赵静山这副惶急的模样，心知对方是真慌了。他们之间多年的交情毕竟做不得假，夏晨并非真要撕破脸面往死里逼他。只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平白受了委屈，这笔账也不能就此轻易揭过。

“静山，”夏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我兄弟一场，多年情分在这儿。可晓琳这孩子，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在她心里，你同样是值得敬重的长辈。你就忍心看着她被人欺负，一声不吭吗？”

赵静山被这番话钉在原地，喉头滚动，半晌没能出声。夏晓琳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浮现，确实是他看着一点点从小丫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然而另一边，赵婷……没有赵婷的父亲赵静欧当年鼎力相助，他赵静山也绝无可能坐稳赵氏今天的位置。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抉择让他胸口闷，像压了块巨石。

夏晨见他久久沉默，脸上阴晴不定，心知他挣扎得厉害。他暗自叹息，主动打破了僵局：“这样吧，静山，我们各退一步。让赵婷，还有她父母，必须去医院给晓琳道个歉。另外，”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支付一定的赔偿金，这事就算揭过。你看如何？”

这台阶递得及时。赵静山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紧绷的肩膀立刻松了几分，几乎是抢着开口：“好！好说，晨哥！你说，要多少赔偿？我绝不含糊！”他急于抓住这根和解的稻草，生怕夏晨反悔。

夏晨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弧度，语气斩钉截铁：“十万。”

“十……十万？”赵静山倒吸一口凉气，眼珠都瞪圆了些。十万对他赵家而言，实在算不上伤筋动骨的大数目，可这数额从夏晨嘴里报出来，依旧让他心头猛地一跳——这分明是夏晨在掂量他的诚意，也在为女儿出这口恶气。

“就十万，一分不能少。”夏晨作势就要起身离开，姿态决绝。

赵静山心脏一紧，看着夏晨即将离去的背影，瞬间做出了决断。他用力吸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憋闷和那点肉疼都压下去，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爽朗：“好！晨哥爽快！十万就十万！咱们兄弟多年的交情，别说十万，再多也值！”此刻在他心里，能用钱摆平这事，保住和夏晨的关系，已是万幸。

他立刻扬声吩咐心腹去保险柜取钱，又让人火通知赵婷一家：“明天一早，必须去医院给夏小姐低头认错，不得有误！”

当那张墨迹未干的十万元支票落入手中时，夏晨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屈指弹了弹支票边缘，语气缓和下来：“还是静山你办事利落。行，那我先走了。”

“诶，好！晨哥慢走！”赵静山堆着笑将夏晨送到门口，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电梯里，才猛地松懈下来，拖着步子回到奢华却冰冷的客厅，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般重重瘫进沙里，满脸掩不住的疲惫和舒缓后的虚脱。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映着他复杂难言的眼神。

当晚，医院病房里。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夏晓琳略显苍白的脸。她看着父亲夏晨来的巨额转账通知，指尖悬在确认键上迟疑片刻。最终，她指尖落下，收下了这笔钱。

“住院还能收这么大一笔‘慰问金’……”她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这钱来得突然，也来得复杂，终究带着点消毒水和委屈的味道。

翌日，历史课。

张玉清老师步履生风地踏进教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书都拿出来，”她环视一周，声音清冷，“合上，放桌面。”

锐利的目光扫过全班，在夏晓琳空荡荡的座位上停顿了一瞬。“夏晓琳人呢？”她的询问简洁直接。

赵雨萱连忙站起来解释：“张老师，夏晓琳她……住院了。”

张玉清微微颔，示意赵雨萱坐下：“知道了。”她没有多问，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遒劲有力的板书标题，同时将精心准备的ppt投射到幕布上。“ok，”她转向全班，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昨晚的预习，有人认真做了吗？”

讲台下鸦雀无声，偶尔响起一两声座椅挪动的轻响。张玉清太了解这群半大孩子的心思了，自制力在他们这个年纪是稀缺品。她压下心头窜起的小火苗，再次开口，字正腔圆，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那么，有没有人能站起来，跟我说说，我们今天要学的内容，讲的是什么？大概意思就好。”

沉默像浓稠的糖浆，在教室里蔓延。叶晓月悄悄扫视四周，同桌学霸凌天恒都罕见地低着头避开老师的视线。她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

那只举起的手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张玉清眼中严厉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声音平和了些：“好，你来。”

叶晓月站起身，并未急于开口，而是再次快浏览了一遍书本上对应的章节提要。然后，她抬起清澈的眼睛，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条理分明地将本节课的背景脉络、核心事件以及可能面临的难点一一阐述。张玉清听着，严肃的嘴角渐渐松弛，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甚至忍不住轻轻鼓起掌来：“好！非常好！这才是预习该有的样子！”她的目光扫过整个教室，带着殷切的期望，“如果全班都能像这位同学一样用心，我的课就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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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师。”叶晓月礼貌地回应。

张玉清上下仔细打量着这个气质沉静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叶晓月。”

“有兴趣做我的历史课代表吗？”张玉清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热切。

叶晓月微微欠身：“抱歉老师，我已经担任语文课代表了。”

一丝惋惜掠过张玉清的眼角，她叹了口气：“唉，又被洛雨抢先了一步啊。坐吧。”叶晓月依言坐下。

张玉清很快调整好情绪，投入到授课中。这节课，在一种微妙而平静的氛围中度过。

下课铃响，赵雨萱第一时间凑到叶晓月桌边，脸上带着夸张的崇拜：“班长！你简直神了！刚才‘女魔头’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她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

叶晓月略显困惑：“‘女魔头’？为什么这么称呼张老师？我觉得她……挺专业的啊。”

“哎呀，你是新转来不知道！”赵雨萱连连摆手，心有余悸地解释道，“你是没见过她威的时候！每节课都像闯关，随时可能被点名回答问题，答不上来或者考试不及格？哼哼，那戒尺抽手心，疼得钻心！我们私底下都这么叫。”

叶晓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玉清的严厉气场她确实感受到了，但“女魔头”这个标签，她内心并不以为然。

短暂的课间十分钟悄然溜走，赵雨萱恋恋不舍地回了座位。叶晓月的目光习惯性地飘向窗外那片熟悉的天空，初秋明朗的光线里，却莫名缠绕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像一团若有若无的薄雾。

她的同桌凌天恒，目光时不时从摊开的习题册上抬起，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这个新同桌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不张扬，却总能不经意间吸引他的注意。

“喂，同桌，”凌天恒忽然开口，手肘支着桌面，侧头看她，带着点探究的笑意，“每天对着同一片窗外景色呆，看不腻吗？”初秋的风从敞开的窗口溜进来，带着夏末残留的温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清爽，拂动了他额前细碎的黑，也吹动了叶晓月摊开的书页。

叶晓月闻声转过头，目光与他撞个正着。窗外的阳光在她眼底跳跃了一下。“好风景，怎么会看腻？”她反问，声音轻得像拂过指尖的风。

凌天恒挑眉，随手转了转指间的笔：“好风景？在我看来，学校的风景千篇一律，不过是这片四方天地里固定的一角罢了。”

叶晓月微微抿唇：“感官不同吧。就像莎士比亚说的，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道理是这个道理，”凌天恒轻笑，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抬杠劲儿，“可再美的风景，日复一日地盯着，总会乏味的，不是吗？”一片小小的、边缘微卷的银杏叶被风卷着，恰好落在他摊开的习题册上。

叶晓月认真地想了想他的话，目光落在那片叶子上，又缓缓移向窗外。“每天看同一个地方，确实可能腻烦，”她承认，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奇异的笃定，“可如果每一次看，都能现一点新的、细微的不同呢？比如那片云飘过的形状，那棵树叶子颜色的渐变，或者……那片叶子的脉络？”她纤细的手指虚虚点了点凌天恒书上的落叶，声音轻缓，“那样的现，还会让人觉得单调吗？”

凌天恒微微一怔，目光随着她的指尖落在那片叶子上，仿佛第一次注意到它清晰的纹路。他眼底那点惯常的戏谑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真诚的认同：“妙啊，”他由衷地赞道，“说得好。”

“谢谢。”叶晓月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随即收敛心神，目光重新聚焦到黑板上新出现的笔记上。凌天恒也不再打扰，拿起笔，两人的对话如投入湖水的石子，涟漪散尽，水面重归平静，只留下窗台边那片小小的落叶作为无声的见证。

窗外，初秋的风裹挟着夏末的余温，扑面而来，带着南方特有的、粘稠而湿润的气息。青浦市的秋天，炎热是主旋律，此刻教室里的吊扇虽然奋力旋转，嗡嗡作响，却也难以彻底驱散午后残留的燥热。没有北方的层林尽染，也没有聒噪的蝉鸣送别，只有窗外几棵常绿乔木沉默地伫立，枝头间或有几片老叶悄然坠落。教室里，大多数脑袋都低垂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谁的笔袋里自动铅笔落地的脆响，构成了高中特有的、紧张而专注的背景音。

时间如同沙漏里的流沙，悄然滑落，不留痕迹。黑板上的粉笔字被值日生擦去又写满，如是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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