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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真实回溯（第1页）

死寂的白色空间中，时间仿佛凝固。三根冰冷的白色立柱禁锢着身躯，三个悬浮的光幕散着微弱的荧光，如同无形的倒计时沙漏。二十四小时，这是冰冷的程序给予的喘息之机，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输入信息，否则强制记忆抽取。”观测站程序的最后通牒，在空旷的寂静中回荡，然后彻底沉寂，只剩下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注视”感。那不是目光，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非人格化的扫描与监控，如同观察培养皿中的微生物。

夜翼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唯一能动的脖颈，看向曲微尘，独眼中闪烁着焦灼与询问。黑牙则死死盯着光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的伤势在维生系统微弱的能量流安抚下略有缓解，但心中的屈辱与愤怒更甚。他们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曲微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从“星核智库”强行灌输的海量信息，如同混乱的星河，在星钥印记的微弱梳理下，缓缓旋转。她必须从中筛选出有价值，但又不能暴露全部底牌的部分，来应付这个看似公正、实则冷酷的“裁判”。更重要的是，她必须从这次“交易”中，获取关于这个“观测站”，关于“观测者”，关于他们自身处境的关键信息。

“我们该说什么？”夜翼的声音通过被压低的声带震动传出，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清楚，决策的重担在曲微尘肩上。

“说真话，但要有选择。”曲微尘闭目凝神片刻，再度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关于‘逆溯之源’的能量结构薄弱点，关于‘协议’底层可能存在的逻辑冲突，这些是‘星环’文明用覆灭换来的情报，价值足够高。但关于星钥的具体来历、混沌星火的本质、以及我们寻找‘源初之键’的最终目的……一个字都不能提。”

黑牙闷哼一声，表示明白。暴露底牌等于自杀，这个道理他懂。

“开始吧。”曲微尘深吸一口气，将灵识集中，尝试着用意念沟通眼前的光幕。光幕微微闪烁，似乎接收到了她的“意图”，浮现出清晰的可输入区域，以及一套复杂的、她从未见过的符号系统。但奇异的是，当她集中精神注视那些符号时，其含义竟然能直接映射到她的意识中——这是一种越语言的精神信息直接交互界面。

“观测站程序，我们需要确认，你承诺的‘非核心数据库开放’包括哪些内容？我们需要了解此处的基本规则、安全区域，以及……关于‘观测者协议’和‘仲裁者’关系的基础信息，以评估合作价值。”曲微尘没有立刻输入情报，而是先提出了条件。她在试探这个程序的“智能”程度和“守则”边界。

短暂的沉默。白色空间仿佛变得更加凝滞。

“请求受理。根据《最小干预原则》及《信息对等交换准则》，在你们提供有价值情报的前提下，可开放部分非涉密通用数据库查询权限，包括本哨所基本架构说明、安全行为规范、及《观测者协议》公开摘要（非密级）。‘仲裁者’为‘协议’执行单元，隶属关系及详细数据属加密内容，不予提供。”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回应，同时，三个光幕旁边，各自又展开了一个稍小的、类似查询窗口的界面。

有门！这个程序并非完全僵化，它遵循某种既定的、看似“公正”的规则。这就给了他们操作的空间。

“好。”曲微尘不再犹豫，开始集中精神，将脑海中关于“逆溯之源”的一部分信息——主要是其能量潮汐周期性紊乱的规律、几个相对稳定的“盲区”坐标（来自“星环”文明最后的观测数据）、以及其核心稳定装置可能存在的理论过载阈值——通过意念，谨慎地、分段地输入光幕。她故意隐去了最关键的能量节点共振频率和“星环”文明推测的、可能存在的“后门”协议碎片信息。

每一段信息输入，光幕都会微微闪烁，似乎在进行高的验证与比对。白色空间中那种无形的“注视”感，在她输入时变得格外集中和锐利，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探针在扫描她思维的每一寸波动，验证其真伪。

“信息录入中……正在与历史观测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匹配度分析……与第号、第o号观测记录存在高度吻合（吻合度、）……与第号记录存在冲突（冲突点：能量潮汐峰值周期）……启动深度验证协议：‘真实回溯’。”

“真实回溯？”曲微尘心中警铃大作。不等她细想，禁锢她的白色立柱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带有穿透性的能量波动！与此同时，她输入信息的光幕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强烈的光束，将她整个人笼罩！

“曲顾问！”夜翼和黑牙惊呼，试图挣扎，但禁锢他们的立柱力量骤然增强，将他们死死按住。

“启动‘真实回溯’协议。基于信息提供者‘曲微尘’的意识锚点，追溯信息源头，进行真实性验证及背景补全。此过程将深度链接提供者表层及浅层记忆，可能存在轻微不适。请保持意识稳定，配合验证。”电子音平静地宣布，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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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微不适？曲微尘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庞大的意识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入了她的脑海！不是粗暴的搜刮，而是一种更高级的、如同时光倒流般的“追溯”！她输入的那些关于“逆溯之源”的信息碎片，此刻成了引路的道标，那冰冷的意识流沿着这些“道标”，逆流而上，试图“看”到这些信息的原始来源——即她在“星核智库”接收信息时的记忆片段！

“不！”曲微尘心中怒吼，拼命收紧灵识防线，试图保护更深层的记忆——关于星钥的隐秘、关于混沌星火的来历、关于傅瑾宸和苍玄号的过往、关于她一路走来的所有经历与情感。然而，那“真实回溯”的力量层次极高，她的防御如同纸糊，被层层突破。

瞬间，她感觉自己被拖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旋涡。周围的白色空间、夜翼和黑牙的惊呼、冰冷的立柱……一切都迅淡去、扭曲。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破碎、跳跃的画面与信息流，如同快进的电影，在她“眼前”飞闪过——

她“看到”了“星环”文明鼎盛时期的辉煌星域，无数流光溢彩的星舰穿梭；

“看到”了巨大的、冰冷的“协议”阴影笼罩星海，收割舰队如蝗虫过境；

“看到”了“星环议会”的争吵与绝望，看到了“方舟”计划的启动与悲壮的逃亡；

“看到”了艾尔与其他守望者，在冰冷的控制台前，记录下对“逆溯之源”的每一次观测数据，眼中燃烧着最后的不甘与希冀；

“看到”了“方舟”坠毁在那片死寂坟场，幸存者在绝望中凋零，艾尔化为残影，孤独守望；

最后，画面定格在她触碰“星核智库”水晶，海量信息涌入脑海的那一瞬间——那庞大的、带着文明最后哀歌的知识洪流，那冰冷程序音宣告“继承者”的瞬间……

这些画面，这些信息，并非她主动回忆，而是被那“真实回溯”的力量强行从记忆深处抽取、投射出来，供那个冰冷的观测程序“检视”！

痛苦！不仅仅是记忆被翻阅的羞耻与愤怒，更是一种灵魂被粗暴撕裂、隐私被彻底曝光的极致痛苦！曲微尘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放在放大镜下炙烤，每一丝思绪、每一缕情感，都被那无情的力量剖析、审视。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在立柱中不受控制地痉挛。

“曲微尘！”夜翼目眦欲裂，疯狂挣扎，但立柱纹丝不动。黑牙出野兽般的低吼，却无可奈何。

“信息源确认。‘星环文明’最终遗产库，权限等级：绝密。信息提供者‘曲微尘’确认为该遗产库接触者及部分信息承载者。信息真实性验证通过，可信度评级：高。”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宣布着结果，仿佛曲微尘承受的巨大痛苦毫无意义。

笼罩曲微尘的光束缓缓消散。她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虚弱地喘息着，眼神都有些涣散。但她的灵识深处，一丝微弱的清明死死坚守——星钥印记在最后关头，自地释放出一层极其微薄、却坚韧无比的银色光晕，护住了她最核心的、关于印记本身来历及混沌星火最深秘密的记忆区域，未被完全窥探。这或许是星钥的自我保护机制，也或许是那观测程序遵循“最小干预”原则，未触及最底层隐私。

“验证完成。提供信息具备高价值。根据协议，开放相应权限。”电子音继续道。紧接着，曲微尘面前那个查询窗口光芒流转，大量的信息流涌入她的意识。这次是单向的灌输，但温和许多，像是阅读一本打开的书。

她“看到”了这个“观测站-第七扇区-边缘哨所-k”的简单结构图——一个巨大的、嵌套式的球体结构，他们现在处于最外层的“临时收容评估区”。核心是“主控中枢”和“深层数据库”，之间由复杂的通道和力场隔开。她还“看到”了所谓的“安全行为规范”——无非是禁止攻击、禁止破坏、禁止试图侵入核心区域等条款。而关于《观测者协议》的公开摘要，则更加晦涩难懂，充斥着诸如“非干预性观测”、“信息熵平衡维持”、“变量记录与归档”、“潜在干涉阈值”等冰冷术语，其核心思想似乎是“观测”文明兴衰与“协议”运行，记录一切“变量”，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保持绝对中立，不直接干涉，除非“变量”可能引不可控的连锁反应或触及某种“终极阈值”。

而“仲裁者”，摘要中仅有只言片语的提及，称其为“协议”的“主动执行与修正单元”，负责处理“观测体系”判定为“需介入清理”的“高威胁变量”或“系统错误”。两者似乎是平行甚至从属关系？摘要语焉不详。

“观测站”程序本身，似乎是“观测者”留在此地的、高度自动化运行的“工具”，负责基础的数据收集、初步分析和执行既定规程。它没有情感，只有逻辑和规则。

信息灌输停止。曲微尘剧烈喘息，脑海中多了一幅简略的地图和一堆冰冷的条款，但对脱困似乎并无直接帮助。她强忍灵魂被窥视后的虚弱与恶心，集中精神，开始飞浏览和记忆这些信息，尤其是观测站的结构图和安全规范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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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已接收。请继续提供有价值情报，或提出合理诉求。”电子音催促道，倒计时在光幕上无声跳动。

“我们需要医疗援助，针对我的同伴黑牙的重伤。”曲微尘立刻提出要求，这是当务之急。

“请求合理。启动医疗协议。”禁锢黑牙的白色立柱内部，探出几根柔和的乳白色光丝，轻轻刺入他的伤口，光丝中流淌着淡绿色的能量，黑牙闷哼一声，脸上痛苦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度缓解，内出血被止住，断裂的骨头被能量场暂时固定。“伤势已稳定，需进一步治疗需前往核心医疗单元，当前权限不足。”

“我们需要食物和水，以及安全的休息环境。”夜翼紧接着说道。

“请求合理。维生物质合成中。”白色地面微微蠕动，三个碗口大小的凹陷出现，从中升起三管透明的、散着淡淡清香的凝胶状物质，以及三杯清水。“基础营养液与纯净水。当前区域为临时收容区，无独立休息单元，但可提供基础力场支撑缓解疲劳。”

凝胶和清水被无形的力场托举到三人嘴边。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咽下。凝胶无味，但入腹后迅化为温和的能量流遍全身，极大地补充了体力消耗。清水清冽甘甜。

身体的需求暂时得到缓解，但处境依旧绝望。他们被禁锢，被监视，头顶悬着“记忆抽取”的利剑，外面还有“仲裁者”的威胁。

“我们提供的情报价值，足以换取更多！”曲微尘盯着光幕，沉声道，“我们需要知道，如何安全离开这里？‘仲裁者’是否还在追踪我们？这里是否安全？”

“问题一：离开本哨所需更高级别权限或外部接引，当前状态无法满足。问题二：根据哨所外围监控，未现‘仲裁者’单位接近迹象。但你们已被标记，脱离本哨所屏蔽范围后，高概率被重新锁定。问题三：本哨所处于隐匿状态，常规扫描无法探测，但并非绝对安全。高强度定向探测或‘协议’深层扫描协议可能现异常。”程序一板一眼地回答，信息量有限，但至少确认了他们暂时安全，以及离开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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