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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当今天子虽日渐老聩,却还没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宫中皇子也有四人;朝廷虽称不上清明,还算平稳运行着;边关有些战事风声,具体情况尚未可知……秦氏弓马得天下,至今未足三十年,王朝气数未尽。
面前这个姓“建”,还是姓“见”的男子,怎么想也够不到斩白蛇的契机。这帝王相怕是白生了。
不过也罢,非要做一对痴小儿女,那就离权力旋涡越远越好。
叶阳密吐了口气,疲惫地对叶阳辞说道:“我与你娘长途跋涉,该去歇息歇息了,今日之事……以后再说。”
他起身去拾剑。秦深先一步捡起他的佩剑,站起身递过去。
叶阳密微仰头,心道:这么高大的个头,可不把我儿压得够呛?哼,混账玩意儿!他劈手夺过剑,头也不回地往花厅后门走了。
赵香音起身跟上,走到叶阳辞身边时驻足。叶阳辞顺势抱住她的胳膊:“娘,你劝爹消消气。”
赵香音翻他白眼:“你老娘我的气还没消呢!”
叶阳辞转头吩咐姜阔:“姜统领,麻烦把涧川送来的金丝燕窝拿去给李檀,叫他与宁夏枸杞一同炖上,给我爹娘平肝理气。”又对赵香音道,“那娘就先不要和爹凑作堆了,两个气鼓鼓,万一撞在一起爆掉了怎么办?我陪娘去后园里赏春海棠吧……”
他挽着赵香音走了,临走前朝秦深使了个眼色:最大的难关已过,后面就是水磨工夫了。
秦深还了个“我明白,你放心”的眼神。
叶阳一家子离开后,秦深摸了摸后背伤痕,嘶了声,说:“老丈人好力道,这是把我当糍粑来捶。”
安伽蓝又好笑又同情,对他还多了几分钦佩:“为了能得截云父母的认可,你也是豁出去了。”
姜阔虽不说话,心里也是叹为观止:咱王爷真是能屈能伸的狠人!一照面就跪,一张口就是儿婿,表衷心时掏心掏肺,挨捶也挨得结结实实,最后还能恰到好处地卖点惨,全程稳如泰山。我要是有这本事,早十年就抱得美人归了!
安练茹总觉得漏掉了什么,思来想去,忽然开口:“方才是不是始终没有告诉他们,你的姓名与身份?”
安伽蓝恍然:“对啊,截云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只唤你‘涧川’,你也是自称涧川。他爹娘怕是到现在,还不知你的亲王身份吧?”
秦深笑了笑:“孙子兵法云,‘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既然截云第一句话就提示了我要逐个突破,太早显露身份只会使阻力倍增,不如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后园的花树旁,赵香音一边欣赏着如云似锦的春海棠,一边偷眼看叶阳辞。
她的儿子清瘦了些,但精气神还是饱满的。海棠花枝的甜润气色染在眉梢眼角,他在凝眸回味什么时,嘴角含了点如释重负的笑。
赵香音的心情也渐平静下来,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背:“你若是真爱他,就处处看吧,以后处不下了还能分,别把自己的情志与性命赔进去就好。对了,他看着像大家子弟,是山东济宁见氏,还是河南灵宝建氏?”
叶阳辞转头看她,神情微妙,似在权衡与评估。片刻后,他对母亲说:“山涧的涧,河川的川,这是他的表字。他姓秦,名深。”
“秦深,秦涧川,倒是好名字……”赵香音刚浮起的一丝笑意,随着闪念陡然消失。她变了脸色,“他是——”
叶阳辞微微点头。
赵香音倒吸冷气,很想如闺中弱女子般晕过去,奈何心性强韧晕不了,她从牙缝里挤出:“你父亲方才……打的是当朝唯一的亲王殿下,秦大帅唯一在世的儿子,秦深?!”
叶阳辞笑了笑:“是,但爹也不必担忧。涧川他自愿挨的,这是周瑜打黄盖。”
赵香音喑然失声,好一会儿后才带着怨气道:“他早说啊!你父亲是秦大帅的多年拥趸,素未谋面,却收藏了渊岳军的一面黑龙旗,年年祭拜。要是事先知道,想来他不会打得那么狠。”
叶阳辞一怔:“这事儿我怎么不知?”
赵香音道:“平民私藏龙旗,砍头的大罪,他怎么敢叫人知道。这下好了,他若是知道,还不得五味杂陈,又要醉酒痛哭一场,也许因此生怨,把那黑龙旗给烧了,也算是消除个隐患。”
叶阳辞连忙道:“可不能让我爹烧了,娘你回家后找到那面渊岳军旗,悄悄寄过来给我。”
赵香音问:“你拿来做什么?渊岳军在秦大帅阵亡后,已经打散编制,化入辽北、北直隶的各个卫所中,听说兵部曾召回所有黑龙旗进行销毁,把军号‘渊岳’都封存了。你身为命官私藏军旗,当心犯朝廷忌讳。”
叶阳辞说:“我不是自己收藏,而是物归原主。渊岳军的最后一面黑龙旗,要交到有资格统领它的人手上。”
赵香音琢磨出了几许不能深思的意味,一下握住他的手臂:“儿啊——”
叶阳辞明白她未说出口的忧心忡忡,反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娘,我晓得,涧川也晓得,你放心。”
爹娘自去歇息,叶阳辞带着龙骨粉与丹参羊脂膏,去了一趟王府见秦深。
解衣看伤时,他现一道道青紫之下包着淤血,肿得老高,触目惊心。
所幸皮肉没有打烂,拿“如意金黄散”调黄酒成糊状,敷涂几日就能慢慢好转。带来的金疮药与祛痕膏倒是用不上了。
秦深脱光上衣,俯卧在广榻,任他坐在自己后腰上,对着满背淤青又是揉又是敷。虽痛,但能得小君贴身服侍,受用得很。
“你好像还有点得意?”叶阳辞拿着竹签,边敷涂药膏,边问。
“没有。”秦深否认,下颌垫在交叠的手背上,嘴角忍不住微扬,“想要完全取得咱爹娘的认同,还任重道远。”
叶阳辞敷完药,让他裸身继续趴着,打算等药膏凝固再用纱布裹起来,自己则一翻身,躺在了他身边。
秦深伸臂,把他的脑袋再兜近点儿,贴着自己的赤膊,然后侧过脸去嗅了嗅他:“好香,阿辞是雪后白梅的味道。”
叶阳辞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大约是因“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但他能嗅到秦深身上,山川草野般旷远的香气,在对方每次动情索欢的时候。
秦深嗅着嗅着,就开始用鼻尖蹭他的脸,漫无目的般轻啄浅吻。
他此刻未必想做。后背药力上来,火辣辣地痛着,但只要沾到了叶阳辞的肌肤,就感觉渗过来的热意如冬日温泉,将他身心暖洋洋地包裹与抚慰,欣快又安详。
“阿辞是我的,”秦深得意地呢喃,“我的王妃,我的小君,我的结妻与画眉郎。”
叶阳辞半眯着眼,与他轻而慢地亲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长悠悠的“嗯”。
第1o3章倘若秦大帅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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