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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她真的看到时,凌老太睁着铜铃般的眼睛木刻似的盯住她,以及因为环境暗黑她那白癫风的脸像鬼皮惊怖异常,加上她面色明显发了威怒,犹如反捉拿了她一般,这令她害怕。凌老太一动不动盯着,显然她已经站在这许久了。
她吓得嘴里嗯嗯呃呃喊道:“婆…婆!”继而全身发颤,声音一转,凌老太的身体才动起来,“唰唰”挪了两步脚,头向内探,向荣芝望去,用软和的声音说道:“荣芝,水还没开么?开了把汤婆子换了。”
她说这话无非是告诉荣芝,她是来换汤婆子的,荣芝心里如明镜似的看得真切,故而也轻说道:“你莫急,全会伺候好!”
凌老太才缓缓转身说道:“好,我进房去。”本沫目送着凌老太走出车库才坐下。
云秀抱着一捆柴从东门进来时,望着凌老太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走到火沟旁,见柴木跨塌一面黑,嘴里念:
“‘火是一个君子,刨一刨个急死’这是外公从前说的,好不形象!”一时手脚不停,一面加柴架空使火烧得更旺,一面手持火钳耙空柴灰。
“什么意思?”本沫问道。
“火势谨慎,敬上不欺下,专有小人在它底下做怪,使柴禾跨塌变死火。她就是小人,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喜欢偷听!总是看见她门前门后游来游去,她就是充满了灵异的幽灵,‘活神隐、鬼心思’像瘟神一样!”
荣芝嗤嗤笑了几声,也说道:“你婆婆就喜欢鬼模鬼样,她是有两个模样。当女儿、孙女来时,她故装着腿迈不开、寸步难移、摇摇欲坠、咬不动硬、捏不动针,或故装着躺在床上呼哀。”
云秀嘴角扯起冷意,恨道:“哼!装病,心里只想要别人的钱。”
荣芝接着说:“没人围着她时,她洗得了冬衣、搬得动椅、拿得起铁锅、咬得了翅骨。夜深人静时,她夜起时是跑着去的,只听见地板发出一隐促“嚓嚓、沙沙沙”跑声,她以为我们睡着了。那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身上没有隐疾,比我还要好。”
云秀又抢话说道:“俗话说‘鹰立如眠,虎行似病,正是它摄人噬人的手段处。’莫看他弯腰驼背,难斗哩!她就是强,从前一副恶角色,如今老了,更是一副恶相,要她身边每个人低着头深敬她,并且装着样子让人不得不敬她,搀扶她!”
这时坐火中的黑色水壶嗞嗞响起,壶盖来回跳动,接着长鸣一声,一旁荣芝喊:“水开了,上汤婆子。”
他一手持壶一手拿汤婆子,开水顺着汤婆子溢在手上,嘴里发出连连哀叹声,喊道:“一日三壶!让他们害死去!”
备好后,一面轻声唤着本沫道:“你送了去给公公婆婆。”
本沫提着汤婆子,东门出一路轻声小跑,从花园转进大厅时,猛地差点与凌老太撞个满怀,只见她像刚刚那样杵在那,神情木然,光用耳朵使劲,正全神贯注的偷听着。
见了本沫,她才缓缓动了身体,说道:“呀……你这就送来了,你看我还在这等着,老糊涂了。”
她搀着凌老太回房,把汤婆子依次放在毛巾里裹好,递给赵书记一个,凌老太的塞进被子里。
赵书记似睡非睡的坐在轮椅上,听见本沫进来才抬起头,缓缓说:“回来这些天,竟是忙着伺候我们了,忙前忙后的一刻也不得停歇。”
“我没做什么。”她的声音比蚊子声还细小,几乎像是耳语。
“你没做什么?洗衣洗被,烧水倒茶。”凌老太抢着回道。
“婆婆,你耳朵尖灵,说得细小你都能听见。”本沫虽笑,心里却想:“难怪你隔着十几米远,也听得迷醉。”
“哈哈,我有顺风耳,哪个说的都逃不出我耳朵。”
本沫刚刚受了惊吓,听到这句心又猛烈跳动起来,迅速逃了出去,出门时凌老太顺手递给她一颗葡萄柚。
她一边跑一边捂着胸口,捂着胸口好不让心跳出来,一路跑回烤火房,云秀见她喘着粗气,转头问道:“怎么,你这是又撞见鬼了么!”
本沫说不出话来,拼命点头,嘴唇抖个不停。云秀想笑不笑的,继而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哼!哟里做。”埋头继续用火钳扒拉着火,自言答道:“‘佯明火仔慢慢仔烧’。”
“咩,她的耳朵能听见十几米远。”本沫说。
“十几米?小瞧了,百米她也能听见。‘耳朵没有底,可以从早听到晚。’听就听,我是不再怕的,我还巴不得她听了去,哪里有我这样的小媳妇,伺候她吃,还受着她气!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说着又盯着她手里的柚子说:“呀,这是凌老太刚刚得了一麻袋葡萄柚,单就拿了一颗给你,这死不要脸皮,我生养的女儿送的礼,她好强霸占。你没看当时那架式,我前脚送了客,转背她就托着麻袋进房,还口口声声称我来抢她的。哼!单拿一个,忍得气,我要把还给她,拿了照脸摔给她去。”
荣芝怒道:“你就偏激,冒撞,你送了去干嘛,她拿一个得一个,拿两个得两个,送了去反又惹出事非。”
本沫听了父亲的话,连连点头,现在她的心如父亲一样,那恨渐渐少了,想这些已经无用,凌老太已近昏眊,又顽固之辈,她对亲生儿子已无情面,哪何况是她嫌厌的人呢。
“赵书记,不吃甜,不吃酸,她全占馆材似的占着,只等年一过,一麻袋全送楼上去。他们一老一少背着我们吃,一家人单我们两个没有,就这样的毒心思,还又狠又恶,不给吃也算了,偏要做出一副争强显胜,百般装模作样,吃不妨,单看那样子,就是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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