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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芳神色有异,她自是看得出来,只是没有想到卫常在会这般点破:“多谢道友提点,我会小心。”
卫常在同她并肩而行,静默的眸中未有波澜,就如同方才直白之言一般,他现下也直白出口:“你与那位黑脸道友很熟么?”
许久未见,他倒是变得话多……不对,细究下来,他私下话也不算少,左一句慢慢,右一句你要去哪,还说要同她一起修行,踏入天人合一境。
忽然忆起往事,林斐然心中不免浮现些许感慨,不过也只是感慨。
她想了片刻,只道:“我与他也算是生死之交,还有,他姓沈。”
“……”卫常在面无异色,好似只是听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是么。”
四周凉意淡淡,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在塔内回荡,听得人不上不下。
“沈黑脸道友境界低微,身法奇差,遇事只躲在道友身后,这样的人你也称其为生死之交的好友,道友确然心善。”
林斐然忽而停下脚步,蹙眉看去:“沈期或许胆小,却绝不怕事,我二人被困之时,也是他举灯相助,道友既不与他相熟,又何必出言诋毁。”
“……”
卫常在分明高她一个阶梯,此时却仿佛矮她一头,略长的双眼微睁,向来无波的眼中泛起些茫然的微澜。
他行事素来利落寡情,故而并非第一次惹林斐然不快,但却是她第一次为别人与他较上机锋。
心头微动,熟悉的涩意袭来。
他不知这感觉为何,只是在看到她认真而不满的神情时,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蛛丝缠绕心头,圈圈收缩成网,看似重重围困而来,却又只极轻地勒下,叫他四肢百骸都泛起一点酸意,不至于痛,却又无处可逃。
他收回视线,瞳仁看向四处,却找不到落点,心散之余,他想要催动相思豆收紧心脏,却又无法用功,只得生生受下。
他双唇紧抿,好半晌才从这异样中回过神,可举目望去时,林斐然已然下至底部,正探头向内望去,全然不知他心中波涛。
……
林斐然自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只知道这人终于安静,她下行至四层,听到些许人声,便转道而入,悄然观察。
诚如慕容秋荻所言,这里看守了不少修士,他们被一个个安置在无门的隔间中,只是隔间均以阵法包围,虽不算多繁复,但在众人无法肆意动用灵力的前提下,确实难以攻破。
在诸多隔间前,她看到了执着横刀的慕容秋荻,也看到了某个隔间内,闭目盘坐墙下,面上半明半晦,看上去没多少神采的某人。
林斐然:“……”
这下不用去天柱寻人,所列之事可以一并在这座塔内完成,也可以尽早让卫常在离开了。
不过,他犯了什么事?
第67章二人之间“怎么,想将我关在此处?”……
林斐然抬步走入,慕容秋荻、谢看花与寒山君三人同时转头看来,一见是她,几人神色不约而同缓和下来。
寒山君面带思索,谢看花紧绷的肩松懈几分,慕容秋荻略微一顿,便知她的来意。
“这里隔间众多,随意寻一间罢……”
话未说完,谢看花面无表情倒吸口气:“慕容大人,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她绝不是肆意滥杀之人!”
慕容秋荻回首看去,肃冷的面容闪过一丝无奈:“守界人,若有疑问,也应当在了解后再开口,她自我御下天柱而出,有没有滥杀,我心中清楚。”
她转头看向林斐然,顺带扫过如影子般缀在她身后的卫常在,只道:“随意寻一间,春城事毕,我会让卢氏来领人。”
寒山君拢了拢衣袖,意味深长道:“难怪大人方才突然说要辟出一间,用以安置此行死去的修士,原是受她启迪。”
话是对慕容秋荻所言,眼神却是看向林斐然所在。
林斐然略过不见,只向慕容秋荻颔首道谢,随即自行选了一间,将二人安顿其中,正起身时,忽觉如芒在背,她起身回望,对面坐着的某人正一瞬不瞬盯着此间。
他双手抱臂,匿于暗影中的双眸不可察觉,可她直觉他在看着自己。
于是她打了个手势,随即走出,如霰见状一怔,竟也收回视线,只看向别处。
她说:等我。
林斐然不打算动手,她上前而去,正欲同三人问及如霰一事时,却见他们身前正躺着三个衣着破烂、死状扭曲的修士。
他们最外层罩着的是不起眼的普通衫衣,此时处处裂口,零落无形,恰巧露出其下正统的淡蓝道袍,道袍上以月白丝线绣了满片的祥云。
蜿蜒的云自袍角升腾而起,攀爬而上,却又渐渐向脊背中心汇聚、围拢,旋作一道不甚明显的涡流,一眼看去,倒像一只半睁的眼。
而这些修士的死状也十分奇特,形容萎靡,双颊凹陷,面上、臂上,凡是露出的肌理,全都绷出道道裂痕,如同即将碎开的瓷器,裂口处沁出道道血痕部分,染透衣袍。
可他们的唇边,都带有一抹幸福的笑,恭迎死亡,如登极乐。
“这是?”林斐然忽然开口,眸光看向慕容秋荻。
寒山君刚要开口,却被慕容秋荻抬手制止,她略灰的眼珠扫过其余在隔间中沉默窥探的修士,又看向林斐然,深深一眼后便开了口。
“这便是此次飞花会中,最先出手残害他人的一批修士。
圣人有言,若遇互相残杀者,必须擒拿归塔,再以杏花令相试,窥其杀人缘由,若是故意为之,以杀人取乐,便囚困塔中,直至飞花结束,若是……像他们这般,负隅顽抗,抵死不用杏花令者,就地截杀。”
话音落,塔内修士面面相觑,虽不明所以,却听懂了那句“囚困塔中,直至飞花结束”。
谢看花看向三人,眉头终于蹙起:“不过,我等还未出手,他们便率先念咒,于是浑身布满这般裂纹,含笑而去。”
林斐然俯身看过,只道:“这般制式的道袍,我并未在哪个宗门见过。”
“我也未曾听闻。”慕容秋荻直起身,随手拿出一块锦布,将三人尸首掩下,只余几分起伏的身形线条。
卫常在仍旧注视着那三人,面上未有异色,心下却暗自疑惑,仿佛,他在什么时候见过这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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