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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是在意的,有些人就喜欢这样虐待自己,他们不停地把自己尴尬或者痛苦的时刻讲出来,让大家一起笑或者是一起哭,用这种方法当作惩罚,来反复咀嚼自己的错误,表现得自己满不在乎,其实讲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看出他其实很在乎了。
这种方法当然很糟糕,但是我也不是他的谁,我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我们又有的没的聊了几句,麻药的效果感觉渐渐有点退了,我的手臂开始疼,跟着额头也疼得开始一波一波地冒冷汗,微微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得有些反胃。
教授注意到我的状态,给我吃了两粒止痛药。我喝水下去都觉得胃里翻涌个不停,但是吐也吐不出来,想强压一下那种感觉又不停地反胃,难受得坐不住了,教授把简易床拉出来,让我躺下。
“牧群接近的预兆,”教授说,我眼前发黑,没能给出什么反应,他应该是对着金毛说的,“他太敏感了。”
“再来点药?”是金毛的声音。
“会损伤脑神经,”教授说,“不能再多吃了。”
我本来还有心思听他说话,但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头疼,胃疼,甚至连肌肉都开始疼,好像全身的每个地方都在犯肠胃炎一样,那种绞痛拧动着每一根筋骨,让人不自觉地发出那些很矫情的声音。
教授握着我的手,我多少有了一点被陪伴的安稳感。我隐约看见他的嘴巴在动,但是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手很烫,我的手冰凉到发抖,被他握了一会,渐渐也有了点暖意。
金毛递给我一块湿漉漉的毛巾,拉着我的手按在我的眼睛上。我没什么力气,毛巾一下子要滑落,又被另一只手按回我的眼睛上。
毛巾凉凉的,那种潮湿也一定程度地缓解疼痛。那种尖锐到能直接杀死一个人的疼痛渐渐化作了一种还能忍受的钝痛,我半睁开眼,轻轻推了推教授的手背。
“好点了?”
教授说。
我点点头,不是很想说话。
他把毛巾拿下来,我疼得满头是汗,他还顺便给我擦了擦额头。我侧头望向他,想和他说声谢谢,却又觉得自己上下嘴皮子被粘住了似的,很难发出声音来。
“你虽然很敏感,但是适应速度很快,”教授说,他还没把手从我手心里抽出去,“才半小时,你的症状就缓解了。”
我靠,我还以为刚刚过去了十几秒,竟然已经半个小时了?
这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感,我看向教授的手表,他没有领会我的意思,反而倾身过来,想要听我说什么。他的手表又被挡住了,我就去扒拉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下压。
然后我就看到帐篷接近开口的地方站了一个人。
我的瞳孔估计是马上缩小了,教授立即发现了我的恐惧,他和金毛都看向了那个方向。
很快他们又把头转了回来,他们的表情非常疑惑,好像前面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你看见什么了?”金毛说,“那里的是什么?门?还是楼梯?”
那什么也不是,那是一个人。
有一种强烈到古怪的感觉让我的胃抽搐了一下。
“你是谁?”
我听见自己问。
那个人…那是一个女人。她站在帐篷里,我只能隐约看见她眼睛的轮廓。她就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穿着一条长裙,非常完美地融入到了没有边缘的黑暗中,只突出了一点点发丝的边缘,像什么动物延伸开的触角。
“上车了。”
她说。
她的声音不能说很熟悉,也不能说不熟悉。我是肯定听过这个人讲话的声音的,并且她绝对不是什么随便的叫人听了就忘的路人。但在现在这一刻,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上什么车?她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有问出口,她又开口了。
“命运。”
她说。
她说话的语气非常平淡,仿佛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但这根本不是我问的。
“命运”这个词给我了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我和教授之前说了很多和答案有关系的事情,命运就像是一个很糟糕的答案,你知道它能回答一切的问题,但是你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你们看见了没有,”我拉住教授的手,“前面是个女的——”
我的话刚刚说完,教授刚刚抬头看向前方,我那时候完全是躺着的,最多也只是倾斜着身子微微抬起头来,我死盯着前面的女人,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任何事情,我根本没能察觉到我身后有什么,一股力量就特别快地撞了我的后背一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从躺着,一下子变成了站着。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火车的站台上。
这一切的变化非常快,快到没有给人的大脑任何反应的机会。我从黑夜的草原上,一瞬间就来到了阳光明媚的车站站台。
我完全懵了,甚至产生了一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在怀疑所有我之前遇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黄粱大梦。
在梦里我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被姨妈抚养,进入医院,踏进草原,认识他们…直到醒来,我才从另一个糟糕的人生中脱壳而出,化作了在真实世界我应该有的模样。
我的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行李箱是银色的,把手是黑色的。烈日与暖风都扑到我的脸上,喧闹且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熙熙攘攘,将我的回忆撞出了一个缺口。
“列车…即将停止检票,还没有上车的人请尽快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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