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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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老扳手与新嫩芽（第1页）

电脑城后街的老槐树下，赵磊蹲在那儿磨他那把老扳手。扳手柄上镶的地脉石磨得亮，边缘磕碰出的豁口，是当年在昆仑山口撬冰棱时崩的。他往磨石上浇了点机油，铁屑混着油星子溅起来，落在裤腿上，像沾了层灰扑扑的星子。

“还磨？这玩意儿都快成文物了。”我抱着刚从菜园摘的黄瓜经过，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子滚进下巴的胡茬里，“贝利亚寄来的新扳手，合金的，比这个顺手。”

他头也不抬，用破布擦了擦扳手刃：“新的哪有这个称手？你看这弧度，拧光之国那滑丝的螺丝正好。”说着往扳手柄上哈了口气，又蹭了蹭，“再说，这上面有昆仑山口的冰碴子味，有马里亚纳海沟的咸腥味，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了点，“有记得园那草叶的清香味。”

我没再劝，蹲下来帮他扶着磨石。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他手背上投下晃悠悠的光斑，倒像“记得园”里那些跳动的光点。

混沌之鸽的光痕就在这时落下来，不是往常的包裹，是片卷起来的树皮，上面用烧黑的树枝画着歪歪扭扭的画——蓝绿色星球的孩子们围着棵大树，树干上缠着星轨网，树顶的花苞正往天上冒，像要顶破云层。

树皮背面用银河语写着：“树长到云彩里了，是不是快够着你们那儿了？”

赵磊把树皮往裤腰带上一塞，扛起扳手就往菜园跑：“咱的两生花也得加把劲！不能让外星球的比下去！”

菜园里的两生花确实蹿高了不少，茎秆粗得快赶上小孩胳膊，冰蓝与赤红的纹路缠在一起，活像条盘着的小龙。最奇的是根须，从花盆底下钻出来，在土里织成张网，把光之国的能量稻、冰之谷的草莓都连在了一起。

“你看这根须，”赵磊蹲下去扒拉土，“是不是跟记得园的星轨网一个路数？”

我刚点头，地底下突然传来“咔啦”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两生花的花苞猛地颤了颤，竟从里面钻出个小小的芽尖，嫩得白，却顶着点银光——是星尘的颜色。

“这是……要结果了？”赵磊眼睛瞪得溜圆，手忙脚乱去拿水壶，“可别是缺水了。”

水壶刚举起来，那芽尖突然飞快地长，转眼就抽出片新叶，叶面上印着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地里刨土，动作跟赵磊刚才磨扳手时一模一样。

“是神秘人？”我凑近看，人影手里攥着块土黄色的石头，跟当年在昆仑山口见过的地脉石一个模样。

托雷基亚的声音难得有些沉：“是他没被仇恨困住的那部分。植物记东西，比脑子牢靠。”

赵磊突然不说话了，蹲在花旁边，用那把老扳手轻轻扒开根须周围的土。根须缠得更密了，里面竟裹着颗小小的晶核，一半冰蓝一半赤红，像极了缩小的两生花。

“这是……他的能量结晶？”

“算是吧。”托雷基亚捡起晶核，对着光看，“被植物净化过了，只剩点地脉的温乎气。”

赵磊把晶核埋回土里，又浇了点星蜜：“长吧长吧，跟咱这花一起，往后就踏踏实实待着。”

傍晚王老板来送包子，看见两生花新抽的叶，突然说：“我那小孙子前两天问我，星星掉下来会不会疼。我说不疼，你看这花，不就把星星的碎片养得好好的？”

他把一笼热包子放在菜园边的石头上，蒸汽腾起来，模糊了远处的黑板报。板报上新添了幅画，是赵磊的老扳手和两生花的嫩芽靠在一起，旁边写着：“老的没坏，新的正长。”

赵磊啃着包子，突然笑出声：“等这花再长高些，就把扳手挂在枝桠上，当风铃。”

风穿过槐树叶，沙沙响，倒真像有谁在应他。两生花的新叶在风里轻轻晃，叶面上的人影也跟着动，像是在点头。

我摸着兜里那枚从“记得园”带回来的种子，突然觉得，所谓维修，哪有什么新旧好坏？老扳手有老扳手的故事，新嫩芽有新嫩芽的盼头，就像这宇宙，一边带着旧伤慢慢长，一边朝着光亮使劲蹿。

夜色漫上来时，赵磊把磨亮的扳手别在腰上，又给两生花浇了遍水。月光落在花瓣上，晶核埋着的地方，隐隐透出点暖光，像谁在土里藏了颗小星星。

“明天去看看记得园的苗。”他往铺子走，脚步踩在石板路上，噔噔响，“带上王老板的新包子，给星光族们尝尝。”

我跟在后面，看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腰上的扳手偶尔反光，倒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些。

这维修的活计，怕是得干一辈子了。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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