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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冬至大典（第1页）

永徽六年的冬至，在紧张与期待中如期而至。礼治登基已近六年，朝堂内外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涌动。对皇后伍元照而言，这个冬至更显特殊，既是彰显中宫权威、缓和家族危机的关键时刻，也是观察朝臣动向、感受暗流温度的绝佳窗口。

丑时刚过，天地间仍是一片漆黑寒冷，立政殿却已灯火通明。伍元照在崔嬷嬷等人的服侍下，开始沐浴更衣，准备今日最为隆重的祭天典礼。祎衣深青，绘赤质五彩翟纹，层层叠叠，庄重无比；九龙四凤花钗冠沉重异常，珠翠宝石在烛光下流光溢彩，象征着母仪天下的极致尊荣。穿戴整齐，已是卯时初刻。

礼治也已着装完毕，十二章纹的玄色衮冕更衬得他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天子的威仪在不经意间流露。他来到立政殿，见到盛装之下更显雍容华贵的伍元照，目光微凝，唇角泛起一丝真切的笑意，上前很自然地执起她的手：“时辰快到了，可都准备妥当了？”他的手温暖而稳定，驱散了伍元照指尖的最后一丝寒意。

“臣妾已准备妥当，陛下放心。”伍元照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心中因连日风波而产生的些许不安，似乎也在这份并肩而立的支持中沉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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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二人相携登上御辇，仪仗卤簿盛大空前，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和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的注视下，缓缓出宫，前往南郊圜丘。祭天仪式繁琐至极，每一步都需符合古礼，不容丝毫差错。伍元照全神贯注，举止优雅得体，与礼治配合默契。当礼治立于高高的圜丘之上，诵读祭文，声朗气清，告慰天地时，伍元照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男人作为天子的气魄与这片江山社稷的重量。宏大的仪式感暂时掩盖了所有暗处的纷扰。

祭天礼成，銮驾回宫。巳时正，含元殿内，盛大的冬至朝贺如期举行。亲王郡王、公主命妇、在京所有品级官员、四方藩国使节，依序入殿，向帝后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万岁之声，震彻殿宇。

伍元照端坐凤座，目光平静地扫过丹墀下黑压压的人群。她看到了站在文官队列中的父亲伍聿衡，虽非最前列，但“特赐御前陪宴”的恩荣，已让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注在他身上，其中意味，复杂难言。她也看到了位列公卿之的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他们神色肃穆，符合典礼氛围，看不出更多情绪。太子礼忠穿着小小的太子礼服，站在最靠近御座的皇子位置，努力模仿着皇帝的沉稳，但略显僵硬的动作和微微闪烁的眼神，仍透出这个年龄孩童在宏大场面下的紧张。在宗室亲王班列中，她看到了年幼的代王礼弘和潞王礼贤，分别由乳母和保姆小心翼翼地看护着，两个小小的人儿穿着特制的亲王礼服，虽不明所以，却也乖乖地没有哭闹。

朝贺结束后，便是移驾两仪殿，举行盛大的冬至赐宴。

宴席之上，珍馐罗列，歌舞升平。教坊司献上《功成庆善乐》、《上元乐》等宫廷乐舞，钟磬齐鸣，袖舞翩跹，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作为绝对的主角，帝后二人自然是全场焦点。礼治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与近支宗亲和重臣交谈时，脸上时常带着浅淡的笑意。他亦不时侧，与身旁的伍元照低语几句，或是点评歌舞，或是询问菜肴是否合口，姿态亲昵自然。伍元照亦含笑应对，言辞得体，既保持了皇后的端庄，又不失温和。她注意到，礼治特意召伍聿衡近前，温言慰勉了几句，并赐下御酒。这一举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众多与会者心中荡开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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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至中段，气氛愈加热烈。按照惯例，会有宗室或近臣献上贺诗、贺表助兴。一番应酬之后，殿内的注意力，不经意间被亲王席位的动静吸引。

原来，是三岁的代王礼弘，由乳母抱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指着殿中舞姬飘逸的水袖，咿咿呀呀地说：“飞飞……好看……”童声稚嫩，在一片庄重乐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礼治闻声望去，脸上不禁露出慈爱的笑容，招手道：“弘儿，到朕这里来。”

乳母连忙将代王礼弘抱至御座前。礼弘也不怕生，看着礼治冠冕上的珠串，伸出小手想去抓，嘴里还嘟囔着：“亮亮……”

这般天真可爱的模样，配上他那身小小的亲王袍服，形成一种奇特的对比，顿时让席间众人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礼治心情大好，亲手拿起案几上一块精致的玉露团，递给礼弘：“弘儿乖，这个甜。”

礼弘接过，笨拙地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碎屑，更是逗得礼治开怀，连一向端庄的伍元照也忍俊不禁。礼治索性将礼弘抱在膝上玩了一会儿，虽时间不长，但那份宠爱，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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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已经十岁左右的太子礼忠，虽然坐姿端正，努力表现出储君的稳重，但在弟弟这般天真烂漫（尽管弟弟是亲王）的对比下，反而显得有些过于拘谨和呆板。他似乎也想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来吸引父亲的注意，但最终只是更加挺直了背，小手在袖中悄悄握紧，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毕竟，代王再得宠，也只是亲王，而他是太子。但这天然的差距，似乎并未能完全消除孩童心中对父爱本能的需求和比较。

而年仅一岁的潞王礼贤，则由保姆抱着，大部分时间都在酣睡，偶尔醒来，也是眨着懵懂的大眼睛，不哭不闹，十分乖巧。礼治也关切地询问了礼贤的情况，嘱咐保姆好生照看。

这看似寻常的父子互动，落在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朝臣宗亲眼中，却品出了不同的意味。太子虽地位尊崇，但性格似乎不够活泼伶俐，而年幼的代王却颇得圣心。虽然三岁稚童的得宠与国本无涉，但帝心微妙，代王生母或许……一些目光在太子和代王，乃至帝后之间悄然流转。

【系统提示：检测到宫廷家庭互动事件。代王“礼弘”因童真可爱获帝宠，存在感提升。太子“礼忠”因性格拘谨，在家庭场景中表现力较弱，存在感相对下降。皇室内部情感天平出现细微倾向，虽不直接涉及储位，但可能影响周边势力态度及后宫格局。建议宿主保持关注。】

伍元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微叹。她作为皇后，又是诸皇子名义上的嫡母，处境微妙。她既不能表现得对太子过分冷淡，以免引人非议，也不能对得宠的幼子（尤其是已封王的皇子）过于亲近，以免招致猜忌。她笑着对礼治说：“代王天真烂漫，甚是可爱。潞王也乖巧得很。太子身为兄长，一直恪守礼仪，沉稳持重，堪为弟弟们表率。”她这话，算是照顾到了每个孩子，尤其是肯定了太子的表现和地位。

礼治闻言，看了礼忠一眼，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太子是国储，稳重是应当的。”这话虽是肯定，却更强调了他的责任与本分。

宴席在一种表面热烈、内里心思各异的氛围中继续进行。助兴的投壶、双陆等游戏，太子礼忠也参与了，但表现中规中矩，并无亮眼之处。反倒是几位年轻的宗室子弟，玩得兴高采烈，更烘托出太子的沉闷。

盛大的赐宴直至申时方告结束。百官宗亲谢恩告退。伍元照陪着礼治，将一些年高德昭的宗室长辈送至殿门。

回到两仪殿后殿暖阁，只剩帝后二人时，礼治卸下沉重的冠冕，换上轻便的常服，靠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显出一丝疲惫。伍元照亲手为他奉上早已备好的参茶。

礼治接过，饮了几口，舒缓了片刻，才开口道：“今日总算顺利。皇后辛苦了。”他的目光落在伍元照依旧精致的妆容和难掩倦色的脸上，语气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怜惜。

“陛下才是真辛苦，臣妾不过是遵循礼制罢了。”伍元照柔声道，在他身旁坐下，轻轻为他按压着太阳穴，“倒是孩子们今日都挺乖，尤其是代王，逗得陛下很开心。”

礼治闭着眼享受着她的按压，闻言唇角微扬：“弘儿是机灵。贤儿也乖。”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对比，“忠儿……性子是沉静了些，太过少年老成，少了些孩童的活泼。”

这话语很轻，仿佛只是随口的评价，但听在伍元照耳中，却别有分量。她知道，皇帝并非对太子不满，而是对其过于温吞、缺乏灵动的性格，隐隐感到一种遗憾。这种遗憾，在代王礼弘等幼子活泼可爱的对比下，可能会被无形中放大。

伍元照手下动作未停，声音温和：“太子是储君，稳重些是好事。孩子们性情各异，长大后或许又会不同。有陛下悉心教导，臣妾从旁看顾，都会好的。”

她这话，既肯定了太子稳重的好处，又为未来留有余地，并将责任揽到了帝后二人身上，显得顾全大局。

礼治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拍了拍她的手背：“皇后总是这般识大体。”这话似是赞赏，又似乎带着别的意味。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晚间立政殿小家宴的安排。

夜幕降临，立政殿内举行了仅有帝后、太子及几位年幼皇子公主（包括代王、潞王）参加的小型家宴。气氛比白日的国宴轻松温馨许多。礼治卸下了帝王的威严，更像一个寻常的父亲。他逗弄着刚刚睡醒、精神十足的潞王礼贤，小家伙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手。又考较了太子几句《孝经》中的句子，太子对答虽流利，却略显刻板。三岁的代王礼弘则由乳母喂着吃羹汤，不时出咯咯的笑声，引得礼治目光柔和。

伍元照细心安排着宴席，照顾到每个孩子的需求，尤其注意与太子的互动，询问他的功课，关心他的起居，努力营造着和谐的氛围。但那份无形的差距——太子与其他皇子（即使是年幼的亲王）在皇帝面前自然度的差距——依然隐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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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结束后，宫人领着孩子们各自回宫安歇。礼治饮了些酒，面带倦色，对伍元照道：“今日便歇在立政殿了。”

“是，臣妾伺候陛下安歇。”伍元照柔顺应道。

夜深人静，寝殿内只留一盏守夜灯，光线昏黄。伍元照靠在礼治怀中，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白日的喧嚣过后，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但她心中却并不平静。冬至日顺利度过，父亲的危机暂时缓解，但皇子们展现出的差异，以及皇帝那不经意的评价，都预示着更深层的隐忧。太子的地位，看似稳固，实则基础并非那么坚实。而代王礼弘的聪颖外露，虽因年幼且为亲王尚无直接威胁，却已开始吸引目光，其生母的存在或许也会因此被重新审视。

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行动。水云榭的秘密，或许是她在未来可能到来的风暴中，能够依仗的重要筹码之一。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更紧地依偎着身边这个给予她温暖和支撑的男人。无论前路如何，此刻，他们是并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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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必将伴随着新的挑战与机遇。而属于永徽六年的冬天，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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