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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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话 九重天意（第1页）

松林镇外的杀机与混乱，随着无尘的遁走与林西的“善后”暂告平息。冷月肩头的伤势因强行运劲而加重，不得不在此地暂作停留，由我寻了些金疮药为她重新包扎。那几箱从仓库夺下的证物，被林西派人“妥善保管”，言明待冷捕头伤愈后再行定夺。此人态度暧昧，既惧怒蛟帮报复，又不敢公然得罪六扇门，是个十足的墙头草。

三日后的黄昏，冷月伤势稍稳，我们便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临行前，林西悄悄塞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名：“云州城，听雨楼。”他压低声音道：“沈爷，冷捕头，小老儿只能帮到这了。那里的水，比松林镇深得多，二位……千万珍重。”

云州城，乃是南北漕运枢纽，怒蛟帮总舵便设于此地。这“听雨楼”，显然是一条指向更核心地带的线索。

我们并未直接前往云州，而是绕道返回栖霞山庄附近。冷月认为，山庄虽遭大变，但孟开山经营多年，根基犹在，且“三江虎踞令”在手，或能借助其残余势力，对云州之行有所助益。

然而，我们尚未抵达山庄，便在官道旁的一处茶寮，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几个走镖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栖霞山庄那位孟老爷子，前几日突急病，没了！”

“什么？孟开山孟老爷子？他那一身开山掌功力，怎么说没就没了？”

“谁知道呢？都说栖霞山庄风水坏了，接连死了盟主和孟老爷子，这下算是彻底垮了……”

“唉，江南武林，怕是要乱套喽……”

孟开山死了？！

我与冷月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与寒意。这绝非巧合！阿福已死，无尘逃脱，如今唯一可能知晓部分内情、且拥有一定势力追查下去的孟开山，竟也在这个当口“突急病”？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对手的手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狠辣、迅捷，且无处不在。

千里之外，赵国都城，汴梁。

夜幕下的摄政王府，戒备森严，飞鸟难渡。府邸深处，一间烛火通明、陈设却异常简朴的书房内，一位身着玄色常服的中年男子，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面容清癯，目光深邃，不见半分权贵的骄奢，反而透着一股手握乾坤、不怒自威的沉静。他便是当今赵国权势最盛之人，摄政王——赵胤。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赵胤未曾回头，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滑入，恭敬地跪伏于地，正是本该远在江南的鬼书生无尘。此刻的他，脸上再无平日的玩世不恭，只有绝对的敬畏与顺从。

“主子，栖霞山庄尾已清理干净。孟开山，已按您的意思‘病故’。”无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胤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无尘身上，如同打量一件工具：“起来说话。雷万霆……可惜了。本王予他武林至尊之位，许他世代荣华，只需他率江湖群雄，在适当之时，向朝廷上个‘劝进表’，全了本王的名声……他竟敢以‘江湖不同朝堂’为由，断然拒绝。”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话语中的寒意，却让书房内的温度骤降。

“不识抬举，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赵胤走到书案前，指尖拂过案上一枚代表着武林盟主信物的玉印仿品，“江湖，是一把刀。不能为我所用，便有伤主的风险。既然他选择做一把钝刀，甚至可能割伤本王的手，那便只好……换一把，或者，毁掉。”

无尘垂：“属下明白。只是……六扇门的冷月，还有那个叫沈砚的赏金猎人，追查甚紧，已触及怒蛟帮的线。松林镇的仓库，被他们掀了，虽未伤筋动骨，但……”

“冷月……苏家那条线，她还没放弃吗？倒是执着。”赵胤微微蹙眉，随即舒展，“无妨。六扇门内部，自有掣肘。她若识趣，就此罢手，或可多活几日。若冥顽不灵……江湖险恶，死个捕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无尘，带着一丝审视：“至于那个沈砚……你确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赏金猎人？”

无尘沉吟道：“此人油滑市侩，功夫杂乱无章，确似底层江湖混子。但其观察力敏锐，数次破坏属下计划，似有几分……说不清的古怪。”

“古怪？”赵胤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芒，“留意他。或许……是条意外捞到的小鱼，或许……是故布疑阵。暂且不必打草惊蛇，看看他们下一步要去往何处。”

“是。”无尘躬身，“他们下一步，很可能前往云州。林西那个墙头草，似乎给了他们‘听雨楼’的线索。”

“云州……怒蛟帮总舵。”赵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金鳞那条老泥鳅，这些年借着本王的势，捞得够多了。也该让他出点力，替本王试试这潭水，到底混进了些什么东西。传讯给金鳞，他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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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遵命！”

“另外，”赵胤走到书架旁，取下一卷古朴的羊皮地图缓缓展开，上面勾勒着繁复的山川河流与隐秘标记，“‘陨星’计划的后续，不容有失。那些藏在影子里的老鼠，找了这么多年，也该有点结果了。任何可能与‘那个人’有关的蛛丝马迹，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当他说到“那个人”时，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与杀意。

“是！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为主子扫清一切障碍！”无尘感受到那股杀意，头垂得更低。

“去吧。江南之事，你便宜行事。记住，干净利落。”赵胤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无边黑暗，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杀意从未出现过。

无尘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融入夜色。

书房内，烛火摇曳。赵胤独自伫立，指尖在地图上某个被特殊标记的区域轻轻敲击着，那里，正是云州地界。

“江湖，朝堂……这天下棋局，终究只能有一个执棋者。”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掌控一切的冷漠与决绝。

幕后真正的黑手，终于在这一刻，将其笼罩江湖的庞大阴影与冰冷意志，清晰地投射而下。冷月与沈砚即将前往的云州，已不再是简单的帮派地盘，而是摄政王赵胤棋盘中，一处精心布置的杀局。风暴，正向着漩涡中心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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