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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的谈话,在经历了关于“车”的微妙试探后,虽然还在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之前的期待和热度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礼貌的、甚至略带疲惫的维持。陈武桢心里清楚,这场约会已经失去了它最初的意义。
餐盘渐渐空了。陈武桢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他趁着黎琳娜低头喝果汁的间隙,快在桌子底下给室友刘悠苒了一条早已编辑好的短信:「快给我打个电话!」
几乎是信息刚送成功的瞬间,他的手机就适时地响了起来,铃声在略显安静的单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可能是单位有事。”陈武桢带着歉意对黎琳娜笑了笑,拿起手机走到单间外。
电话那头果然是刘悠苒压低声音、带着坏笑的询问:“怎么样啊武桢哥?哥们儿这电话打得及时吧?”陈武桢没空跟他贫,简单应付了两句:“行了行了,谢了,回去再说。”便挂断了电话。
他并没有立刻返回单间,而是径直走向一楼的服务台。
“你好,xx单间,结账。”他语气平静地说道。
服务员很快算好了金额。陈武桢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递过去。他认为这是男孩子应该做的,无论对方如何,无论结果怎样,这是他的风度,也是他能为这段尚未开始就可能结束的关系,画上的一个自认为体面的句号。他不想最后因为谁买单的问题再产生任何尴尬的推搡。
结完账,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才重新走回单间。
“没事吧?”黎琳娜抬头问道。
“没事,一点小问题,解决了。”陈武桢坐下,笑了笑。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但都感觉话题有些难以为继。
“吃好了吗?”黎琳娜看了看时间,轻声问道。
“吃好了。”陈武桢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黎琳娜说着,拿起包,很自然地就朝着服务台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准备去结账。
陈武桢跟在她身后,在她即将走向收银员时,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和潇洒地说了一句:“走吧,账我已经结过了。”
黎琳娜闻言猛地停下脚步,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眼睛微微睁大:“啊?什么时候结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武桢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略显尴尬的问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事,我们走吧。”
黎琳娜的表情有些复杂,惊讶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但最终化为一个淡淡的、客气的笑容:“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陈武桢保持着风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餐厅。傍晚的风吹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那辆红色的polo就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像一个醒目的标志,提醒着两人之间的差距。
陈武桢陪着黎琳娜走到车旁。她解锁车辆,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她摇下了驾驶座的车窗,探出头来看向还站在车外的陈武桢。
路灯初上,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的轮廓。她看着陈武桢,语气比在餐厅里似乎柔和了一些:“你怎么走啊?要不……我送你一段?”
这句话,让陈武桢的心像是被轻轻刺了一下。自卑感像潮水般瞬间涌了上来。他无法想象自己坐在她的副驾驶座上,那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个需要被怜悯和施舍的对象。他更无法忍受让她开车送自己回到那个租住的、老旧的公寓楼下。
于是,他几乎是立刻、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调拒绝了:“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了。咱们肯定不顺路,我去河东那边,等会儿我打个车就行,很方便的。”
他的语气很坚决,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仿佛真的只是不想麻烦对方。
黎琳娜看着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今天谢谢你请客。”
“不客气,应该的。”陈武桢说。
“拜拜。”
“拜拜,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陈武桢冲她挥挥手,嘱咐道。
整个过程,客气、礼貌,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熟稔,就像两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在一次普通的聚餐后告别。然而,这其实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注定是唯一一次见面。
红色的polo车灯亮起,缓缓驶入车流,很快汇入夜晚城市的灯河,消失不见。
直到车尾灯彻底看不见了,陈武桢脸上维持的笑容才瞬间垮了下来。他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铠甲。
他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立刻伸手打车。而是转过身,沿着餐馆门口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慢慢地朝南走了起来。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说的沮丧和自卑感彻底淹没了他。刚才强装的所有潇洒和风度,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刺,扎着他的心。
“如果反过来就好了……”这个念头疯狂地在他脑海里盘旋。“如果是我开车来的,如果是我摇下车窗对她说‘我送你’,那一切会不会完全不同?结局会不会被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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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象着那样的场景:他开着车,她坐在副驾,他可以自然地询问她家的方向,或许还能在车上多聊一会儿,甚至约定下一次见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车离开,连接受对方送一程的勇气都没有,只因为那会凸显他的窘迫。
这种男女之间、由物质基础带来的巨大差别,让他感到无比无力。他沿着路边一直走,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将他孤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街道上车水马龙,车灯汇成流淌的光河;路边的商场、高楼也次第亮起璀璨的霓虹,整座城市渐渐被点亮,变得流光溢彩,热闹非凡。
可是,这一切的热闹和明亮都与他无关。他一个人走着,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幽灵,穿行在这片繁华之中。
直到整座城市的灯都亮了,他心里的那盏灯,却依旧只有一点微弱而摇曳的星火,仿佛随时都会被现实的风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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