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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里的新芽
(一)
鬼子撤退的第三天,村里来了个陌生的货郎。挑着副旧担子,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地喊:“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哟——”
李明远正在晒场上翻晒刚收的荞麦种,听见吆喝声直起身。这货郎挑的担子看着沉,却走得稳,扁担压在肩上连晃都不晃,不像是常年走乡串镇的手艺人。更可疑的是,他路过晒场时,眼睛往场边的草垛瞟了三眼——那里藏着老郑他们连夜赶制的土地雷。
“这位大哥,”李明远走过去,故意往担子前凑了凑,“有细麻线不?家里纳鞋底的线用没了。”
货郎抬头,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没动:“有嘞!上好的山西麻线,结实得很!”他弯腰翻担子时,李明远瞥见他裤脚沾着点新鲜的柏油——镇上的鬼子据点门口新铺了柏油路,除了鬼子兵和修路人,谁会沾这东西?
“多少钱?”李明远接过麻线,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货郎的手腕,硬邦邦的,像是裹了层铁皮——是藏了枪吧。
“不多,十个铜板。”货郎收钱时,指甲缝里闪了点银光,李明远心里咯噔一下——那是枪油的颜色。
等货郎走远,李明远立刻吹了声口哨。正在场院角落编草绳的老郑闻声抬头,李明远朝货郎的方向努了努嘴,做了个“枪”的手势。老郑点点头,悄悄跟了上去。
英子正在灶房煮野菜粥,听见口哨声出来看,正好撞见货郎往村西头的槐树下撒了把小米——那是鬼子联络的信号,上次在据点外见过。她赶紧往张大爷家跑,张大爷正坐在门槛上削木楔子,准备给土地雷换引信。
“张大爷!货郎有问题!”英子喘着气说,“他往槐树底下撒小米了!”
张大爷手里的刀顿了顿,木楔子上的毛刺扎进掌心也没觉疼:“知道了。去告诉栓柱,让他把东边的‘石雷’全换成‘响雷’——别舍不得火药,这次得让他们知道,咱们不光会躲。”
(二)
日头爬到头顶时,货郎又挑着担子回来了,路过晒场时,脚步明显慢了。李明远假装没看见,蹲在地上捡荞麦粒,耳朵却竖得老高。果然,货郎在槐树下停了停,弯腰捡起什么东西——是老郑提前换上去的“响雷”引信?
“这位大哥,再来两尺花布呗?”英子端着粥碗从灶房出来,笑眯眯地走过去,“给我娘做个帕子,要那种带小碎花的。”
货郎的手僵了一下,勉强笑道:“有是有,就是花色旧了点……”
“旧的好呀,”英子往他担子前凑了凑,粥碗故意往担子上碰了碰,“我娘就喜欢旧东西,说用着踏实。不像有些人,看着光鲜,骨子里全是坏水。”
货郎的脸瞬间涨红,手往担子底下摸了摸——那里准是藏着枪。英子赶紧往后退了半步,碗里的粥洒了点在他裤脚:“哎呀对不起!我给您擦擦!”她伸手去拍,指尖却飞快地在他裤腿上划了个“拆”字——那是村里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有埋伏,快拆信号”。
货郎愣了愣,大概没料到这小姑娘敢动手动脚,等反应过来,英子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他骂了句脏话,挑起担子就往村外走,路过槐树下时,脚步匆匆,连掉在地上的小米都没捡。
老郑从柴房后绕出来,冲李明远摇了摇头——没追上,货郎往镇上跑了。李明远皱了皱眉,货郎回去报信,鬼子说不定傍晚就来,得赶紧布置。
张大爷不知什么时候拄着拐杖来了,手里攥着个新做的土地雷,引信短了半截:“让孩子们把牛羊全赶到村西头的废弃窑厂,妇女们把粮食往山洞里运。明远,你带几个人去把村东的小桥拆了,用石头堵死——留着那座桥,等于给他们开大门。”
“那鬼子要是从河上游坐船来呢?”英子问,手里还攥着擦粥碗的布。
张大爷往河上游看了看,那里有片浅滩,石头又大又尖:“让栓柱带几个半大孩子去浅滩埋‘石雷’——不用炸药,就用咱们凿的尖石头,让他们的船搁在那儿,动弹不得。”
(三)
傍晚时分,果然有十几个鬼子兵扛着枪往村里来,领头的正是松井,手里还提着把军刀,老远就嚷嚷:“上次让你们跑了,这次看你们往哪躲!”
村口的小桥已经拆了,鬼子只能从浅滩过。刚走到水没过膝盖的地方,“扑通”几声,最前面的两个鬼子掉进了石坑里,尖石头扎得他们嗷嗷叫,枪都掉水里了。
“八嘎!”松井气得举刀就砍,却砍了个空——李明远带着人在岸边的土坡上往下扔土炸弹,“轰隆隆”几声,水花溅得老高,鬼子的衣服全湿透了,枪也哑了火。
“往槐树林里撤!”李明远大喊,那里埋着最多的“响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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