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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0章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
前世,沈支言与薛召容相处一年多,多少摸清了些他的脾性。虽说两人分院而居,可那两处院落不过一墙之隔。薛召容会时常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她的院中,有时在石凳上静坐半日,有时就立在树下出神。
以前鹤川对她说,薛召容只有心绪不宁时才会去她那儿。或是朝中遇了棘手事,或是身上带了伤,又或是挨了王爷的责罚,他都会过去站一会。
薛召容虽贵为亲王府二公子,却做着最凶险的差事。那些见不得光的暗杀丶查探,但凡要动刀剑的勾当,薛亲王头一个便想到这个儿子。在父亲眼里,他不过是个用得趁手的利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鹤川曾红着眼眶说过,说他身上新伤叠着旧伤,不是今日折了肋骨,就是明日臂膀又添了刀伤。
最凶险那次,便是王爷派他去刺杀一位敌对朝臣。
当时,那朝臣外出办事时,薛召容与鹤川里应外合把他堵在了一处院落里。依他们的计划和身手本该万无一失,可结果,那朝臣早有防备,竟在院中设下天罗地网。薛召容被困在了院子里,鹤川则被阻在了铁门外。
当时鹤川听着里头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焦急的冷汗直流。整整一个时辰薛召容都没有脱身。那可是一个时辰啊,该是多少死士围着他一人绞杀。
鹤川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公子折在里面,他自己便也抹了脖子随主子去。
可正当他绝望时,忽闻“砰”的一声巨响,铁门竟被硬生生踹开。
他急忙望去,只见薛召容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踏出门来,身上的玄色劲装早已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红脚印,左腿分明是折了,却仍挺直脊背一步步往外走。
“公子。”鹤川急忙迎上前去,望着满院横七竖八的尸首,惊得连刀都握不稳。
公子竟真凭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还将那朝臣的首级生生斩下。这般悍勇令人胆寒,可代价也着实惨重。他左腿骨裂,身上刀伤箭伤不下十馀处,足足将养了一个多月才能正常行走。
那阵子沈支言常见医者出入隔壁院落,问起时小厮只道是薛召容染了风寒。直到他能下地了,鹤川才红着眼睛告诉她实话。
原来那人高烧不退时,嘴里还含糊念着“别让她知道”。鹤川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公子是怕少夫人忧心,硬要瞒着的。”
沈支言得知真相那日,眼眶发烫得厉害,她亲手煨了参汤去隔壁院子时,见他已能勉强走动,正独自坐在院中树下出神。
他见她来了,明显怔了一下。
她走上前将食盒搁在桌上,指尖触到他消瘦的腕骨时,心头猛地一揪。这人原本凌厉的下颌如今更显嶙峋,眼下一片青灰,哪里还是往日那个杀伐决断的薛二公子。
“还疼麽?”她轻声问他,揭开汤盅时热气氤氲了眉眼。
他沉默片刻,忽然扯出个笑来:“不疼了,没事的,横竖还活着。”
这话说得轻巧,可活着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偏生带着血淋淋的重量。
她舀了碗热汤递过去,看他低头喝着。第一口下去时他动作顿了顿,接着便一口接一口喝得急切。待到空碗递回来时,她分明瞧见他眼尾泛着红,像是流了泪。
後来她才知晓,这麽久以来,他的父亲和兄长统共就来瞧过他一回。并且他父亲临走时还丢下一句“好生将养,後头还有差事”,仿佛眼前这人不是亲生骨肉,而是把用钝了的刀。
二十馀年来,他何曾得过半分温情?外人只见他金尊玉贵,哪知他不过是他父亲手里最锋利的刃。差事办得漂亮无人夸赞,稍有差池便是雷霆震怒。那时候沈支言时常想,这天底下怎会有这般狠心的父亲?
这般长大的人,哪里懂得什麽温存体贴?他自幼没有母亲教养,只会凭着本能行事,想要什麽便直剌剌地说,说出来的话还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今日这番邀约的言辞,温和得不像他往日的作风,除了鹤川在背後指点,还能有谁?
她垂眸无声轻叹,回道:“我今日不想学琴。你若无事,不妨去寻二哥,听闻你们正在查案,想必公务繁忙。这口脂,多谢了,往後不必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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