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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嗤笑,“我拐带你?你有什麽值得我拐带的,除了吃就是睡,还白搭进我许多银钱。”
他不像别家的长辈,说这样的玩笑话往往含着无奈和宠溺,他说笑说不惯,其实还年轻,所以乍听他的话只觉他态度冷傲无情,不是了解他的人听了难免伤心。
不过九鲤是晓得他的,非但不伤心,还反过来逗他,“噢!您嫌我花销大了,那好,早点送我出阁嚜您就能省下许多钱粮了。”
话刚说完,她自己先有些惴惴的,一颗心似乎在暗中悄悄乱跳着,说不清怕什麽,总是不安。她窥他的脸,昏昏中看不清的他的神色,只听见那短暂的沉默,真是急人恼人。
须臾之後他仍是说笑,“送你出阁少不得要预备嫁妆,省在何处?”
九鲤抿着嘴悄无声息的笑起来。
隔会庾祺起身,“少废话,这里不好久留,也不是你玩耍的地方,早些回家去。”
两厢僵持,外头恰有人大力叩窗,说话声音显得不大客气,“庾大夫,该往西苑几间诊脉去了。啧,您不领头,单我们去瞧了也不作数啊,衙门可是只听你的诊断,我们这些人,不过就是跟着应个景。”
旋即听见他像是又对别人在说:“瞧这架子,不知道的还当是太医署的太医呢,其实不过是个乡野郎中,年纪又轻,能有多高明的医术?还不是机缘凑巧治好了赵侍郎母亲的病,撞着回运气,还真当是自己的本事了。”
庾祺没理会,倒是九鲤听了有股无名火窜上心头,想庾祺在大夫里头虽然年轻,可这些年号脉诊病,从没断错过,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替他不服,垮下脸,“谁这麽没高低上下,敢这麽同您说话。”
“徐卿,南京城的名医。”
“这年头什麽人都敢称名医,还不是在您之下,要不官府怎麽不推他为首呢?”九鲤满目不屑,“您不整治整治他?”
按庾祺素日的脾气,少不得要给此人些暗亏吃,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只盼着早治好了这场病,好早与官中断绝来往。
他不理这话茬,仍嘱咐她,“快起来洗漱,既然你吵着闹着要在南京做生意,铺子开张的事你就该帮着丰桥叔一些。”
语毕又到西屋唤杜仲起来,嘱咐杜仲几句,便开门出去会那些大夫。
杜仲收拾好两床地铺,擎着蜡烛到外间,地上早有人送来只铁铫子,里头还剩半壶热水,他将庾祺洗过的水盆倒了,又倒了新的端进东屋叫九鲤洗脸,“祖宗,我倒成你的使唤丫头了!”
九鲤这才抻着懒腰起来,“明日我伺候你一回。”
“谁敢要你伺候?”
她蹲在地上洗脸,碎碎喁喁地抱怨着洗脸不便宜。
“家中便宜,谁叫你非要跑来的?”杜仲将烛台搁在地上,打着哈欠替她把长发收拢起来握住,“赶紧回去,我烦你!”
九鲤胡乱抹了脸起身,又戴幞头,“怎麽也不送个面盆架子来?”
“你打量要在这里安家呢?你肯,人家荔园的主人也不肯,要不是衙门出面,人家才不舍得借出地方。”
“这园子修得真大,比咱们家里大了有一倍没有?”
说到家中,杜仲呵呵一笑,“我昨晚梦见你同师父吵架,收拾包袱要离家出走。”
九鲤笑道:“我离开家了,你就是大少爷了,反正叔父没成过亲,也没有子嗣,百年之後,庾家的家业自然就是你的了。说,你打着这主意不是?!”
杜仲懒得理她,催促她把脸蒙上,好送她回去。
她收拾好出来,照样蒙着面巾,略显鬼祟地歪头和杜仲絮说:“说到梦,昨夜里我似乎也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女人在哭。”
“都说这园子里有鬼,会不会是女鬼入梦?嗳,这也不对,这园子里夭折的是个女童,要哭也该是个女童哭,怎麽会是女人?我看是你瞎编!”
她双目藐视着,“我编瞎话也不会编给你听,哄你我有钱赚麽?”
杜仲同样蔑视着她,“反正我不信你,纵有女鬼,入你的梦做什麽?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要入也该入个男人的梦,那些志怪里不是有采阴补阳一说?”
九鲤擡手装模作样地抚他头顶两下,“这孩子真是长大了,也惦记起女人来了。”
“滚滚滚!少摸我的脑袋,像在摸儿子。”
二人吵闹着走到园中,雨不知昨夜几时住的,地上也干了,只是落了满地不认得的碎花,稀稀疏疏看着有点凄凄然。
冷烟寒雾中看见几个衙役急匆匆朝这头跑来,九鲤吓一跳,还当是来逮她的,荔园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不想人家眼也不曾错一下,只顾一溜烟从跟前跑了过去。
“出什麽事了?他们跑得这样急。”九鲤停步下来,朝那几个衙役的去处张望。
“别是有人病死了吧。”杜仲也跟着看。
“瞧瞧去?”
他将头摇得似个拨浪鼓,“还是先送你回家要紧,免得师父问我的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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