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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帮我带个晚餐,”我上铺的杨武说,“要二食堂一楼那个烧鸭饭。”
“你怎麽不自己去,”我口头这麽说,但我估计我还是会给他带的,“你都一天没下床了。”
“我今天没课啊,”他说,“你给我带一次,周四那天我给你带,求求你了好不好。”
“那我这次给你带你周四必须给我带,”我拿起课本准备出去,“你说了好几次了一次都没给我带过。”
“这次必须,这次必须。”
杨武从床上坐起来,对我做了个双手合十鞠躬的动作。我根本不指望他能说到做到,不过带饭也不算什麽大事,带就带吧,他上次还帮我签了一次名呢。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总感觉好像忘了什麽,就回头又看了一眼。
杨武还在对着我鞠躬,一次,一次,又一次。
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两个,他在床上,我在地上,他对着我一次又一次地鞠躬,就像没有被导演喊“卡”对我演员一样,属于他的部分还未结束。
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的手本来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只是还没拧动。
“你在干嘛,”我说,我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喂,傻了?”
杨武停下来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还是那张脸,他就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同学…但是不对劲。
他的五官看不清楚,就像回忆中的人像一样有些模糊,你没办法仔细描绘出五官具体的细节,只能简单说这个人大概长成什麽样。
“你快去上课吧,”他模糊的嘴唇一张一合,“快上课了。”
我触电一般迅速地把手缩了回来。
我刚回家,把拿来的快递放在地上,掏出钥匙,把钥匙插在门锁孔里。
今天到的这个快递应该是洗衣液,之前的用完了,在网上刷到这个牌子不错就买了,不知道能不能把鞋刷干净。
我拧动钥匙,顺势准备把门拉开。
在这一刻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外面阳光灿烂,里面怎麽这麽黑?是我出来前忘记拉开窗帘了?
我突然又没有任何缘由地警惕了起来,没有再把这个动作继续下去。
我的手还没缩回来,放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我上完厕所了还在门里面干嘛?公厕臭得要死,赶紧出去啊。
我把门栓打开,把门拉开。
“来了。”
我听见有人欣喜地说。
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我操。
完蛋了。
我睁开眼,眼前是一扇门,我已经没有躺在土里了。不知道是周子末还是什麽东西,我已经被拖出了那条隧道,回到了地下工事的水泥地面上。
我回到了现实,非常真实,非常确切的现实。
四周没有人,但应急灯一直在闪。所有的红色灯光都在旋转着,在寂静中一圈一圈地投射到水泥墙上。
我站着,就站在一扇门的前面。面前好像是什麽资料室,左右两边的墙胡乱印刷着一些文字,虽然很工整,却像一张打印纸被反复塞进打印机打印不同的东西,所有的文字都是重叠交错在一起的,让人很不舒服。
我的手刚刚就抓着资料室的门把。门是普通的门,深绿色的,门上有两块模糊的玻璃,透着背後交叉的铁丝网格子。
我刚刚把这扇门打开了。
这扇门是向里推的,从推开的门缝里,我看见门後地上,断成两截的盐线。
周子末的话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里,日本人用盐和他们带来的不知道什麽东西来抵御地下工事外想要进来的东西。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带来的灵体之类的东西不仅没想去打本土的狼和公主,反而时空成为了那趟在地下工事不断穿梭的列车,吊死了一车他们自己人。
盐或许之前也是有用途的,但地下工事早已因为黑山的影响而错位,盐维系着的“里面的东西不跑到外面去,外面的东西不进到里面来”策略也岌岌可危。他们早已开始听到属于草原的声音,但似乎也没能完全直面公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物。
现在我知道了,其实就差这麽一下。
我把门打开了,地下工事的平衡已经被全部破坏。
我真是又悔又恶心,我不信任何一个人能躲得过这样接二连三毫无喘息的欺骗。灯闪得我头晕,这里仍是一片寂静,而我的意志力几乎要崩塌殆尽。
门都打开了,我背後是黑洞洞的走廊。我不愿意再站在走廊上,只能钻进了房间里,还欲盖弥彰地把盐线踢上。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我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感觉如此清晰,甚至可以被具像化为一张张的图片。
它们进来了,地下工事里原有的东西也在骚动,在所有东西的背後,那座幽灵一般的山,似乎也逐渐开始清醒。
这里确实是资料室,我靠着门,内心一阵绝望。
怎麽办啊,我想不到任何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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