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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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1页）

第117章

平心而论，就算再是宋撷英本尊来到这儿，戴着乌衣的铁面傅灵山也未必认得出来人，因为宋撷英真正活着的时候，和傅灵山并不算熟悉。

虽然他们都出生于流音岛长老家族，但年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地差了三十来岁，于傅灵山而言宋撷英是个世交家的小屁孩，听说自幼聪慧但又惯会闯祸，惹得世伯又爱又气；于十六岁的宋撷英而言傅灵山是个无趣的大人，当时傅灵山还没有做上宗主，甚至不是长老，不怎麽起眼，因而无趣之前，还能添上一句“平庸”。当时宋撷英还自诩天才活得风生水起，丝毫不会料到自己日後会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四百年，眼高于顶，自然不屑于和傅灵山打什麽交道。

可是时隔四百年，薛七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傅灵山的眼神落到长刀上时微妙的变化。薛七心里就明白了，傅灵山果然地把自己当作了某个人，某个他本来不该熟悉的人。

那日妖界的会面，薛七丶皇女与卫峥月柳尘兮分坐三方，交换各自知道的讯息。薛七不知道另外二位是怎麽想的，自己给出的诚意很高，关于小安城的成因几乎完全交代了。

皇女殿下对此颇有兴味：“这麽一看，又多了一个有大把柄的仙门正统。”

卫峥月闻言也轻笑：“潜宗有君子器，灵雩山驭兽道欺压妖族，流音岛和小安城的关系说不清楚……还是霜君高洁，无懈可击的只剩一个锁霞关了。”

薛七听出了他想要逐个击破的言外之意，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睛。

“若是最终要铲除仙门，锁霞关又怎麽能独善其身呢？”柳尘兮平静道，“霜君对二位都是有恩情的，可是于我而言，锁霞关即使有霜君，也和其他仙门没什麽两样。”

皇女殿下和霜君有什麽关联，薛七还真不知道，但是刚刚皇女已经坦然承认她比仙界的人们都先掌握无尽梦乡，算是默认了为何仙界会突然流行起这种如梦似幻的疫病。

薛七很自然地就想起了自己身上纠缠了几十年的梦魇，它们究竟从何而来似乎显而易见，仅仅只用稍作深思，不需要柳尘兮的提醒他也能想出皇女是怎麽知道他的存在的。

霜君对他确实有恩情，但也不妨碍她把自己卖给皇女殿下。

皇女也听懂了柳尘兮的言外之意，对此倒是很是坦然：“我向霜君请教过关于鬼门封印的问题，她要知道我为什麽这麽关心这个问题，我没法轻易骗过她，最後只能把我的经历都说与她听，博她同情罢了。”

“但是殿下魂魄残缺是因为三生蛊，就算隐去无尽梦乡，似乎也能轻易解释清楚。”柳尘兮算是几人里与皇女殿下说话最单刀直入的，他和皇女既没有前缘，也没有被她下过无尽梦乡，所以言语不必纠结，也无须忌惮，皇女殿下侧目看了他一会儿，不过瞎子无知无觉，安遐冰也并不以为忤：“霜君人如其名，见得事太多，心也没那麽软了，光是卖可怜她就会帮我吗？当然得拿出些诚意来。”

薛七闻言擡起头来看着她：“所以是霜君让你给我种下无尽梦乡的吗？”

皇女笑意淡了一些，露出了正色：“确实是她提议，她知道无尽梦乡以後，想到了你当时的症结，你失忆遗失了自己最害怕见到的真相，无尽梦乡恰好会不断给人展现他最害怕的东西，她觉得兴许会有用。”

“确实。”薛七也承认他能恢复记忆梦魇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在死阵里太恐惧，失去谢胤让他连他们曾经的点滴亲密都不敢回想，後来梦魇才慢慢恢复记忆，“之後呢？”

“你回到了小安城，对于我们而言都是好事，但对霜君而言却是喜忧参半，她怕你立刻就调转刀口直向仙界，所以小安城开始蔓延无尽梦乡，你们自顾不暇，当然不会急着找仙门的麻烦了。”

霜君知道仙门很多事情是不对的，应该及时纠正改变，但仙门并不会根据她的意愿轻易就被扭转了，她做不做仙首，改革都将是一条无比艰险的路，而且稍有不慎，把微妙的平衡打破的话，有可能把仙门隐藏地恶果提前激化，把所有人都炸得魂飞魄散。

“所以霜君这个人很矛盾……”卫峥月只轻声说了半截话，安遐冰也出言附和，“她总是在犹豫反复，小心翼翼得紧，我最早与她接触，聊到无尽梦乡就不免聊起繁光门，她本心当然是想取缔繁光门的，可是为了大局稳定，不造成太大动荡，後来又手软犹豫了，这麽且战且疑，硬是让繁光门存活了四百年。”

柳尘兮向下拉了拉唇角：“她也不赞成潜宗的君子器，然而她只是一直旁观，掌握着君子器的动向——兴许她只想确保鬼门大阵不被潜宗的後辈弄毁罢了，器的生死，填进来多少凡民和外门弟子，她根本不在意。”

“大局啊……”卫峥月敛着眼睛里危险的光，“她凭什麽一直都那麽高高在上，大家都是一条性命，为什麽在她眼里有些值得，有些就可以毫不在意。她不该有这种划分的权力。”

“她是原初七圣那个时代的人。”安遐冰轻声道，“原初七圣都已经陨落，现在就剩她了。”

“来得早罢了。”卫峥月语气里带着懒散，睁开眼里面却没有任何慵懒，“殿下，我是不服的，您呢？”

“我没有那心力。”安遐冰冷静地回答着，“我要的只是我自己活下去，活下来治理妖界，等我的子民摆脱了驭兽道，仙界谁说了算与我无关。”

卫峥月也没有流露出失望，转头望向薛七：“七兄呢？仙门不除，小安城有容身之处吗？”

“我说不清楚，我现在只想先解决流音岛，解决之後再看。”薛七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回答得很认真，“如果还有阻碍，我就再去做。”

卫峥月很满意这个答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外面的暮色也逐渐沉下去，他搀扶着柳尘兮站起来，向安遐冰行礼离开。

薛七也没有什麽多留的，毕竟无尽梦乡的痛苦切实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他对安遐冰不可能完全没有怨气，只是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薛先生留步。”安遐冰从座位上站起身，“有件事，阿冉发现了一些事情，我想你应该比较感兴趣。”

薛七回头，无言地看着她。

“关于谢胤，阿冉他……”

“你说什麽？”薛七脱口而出，他确实说过让阿冉替他带话，但自己根本没有抱过什麽希望，因为希望太多，失落越大，也容易被无尽梦乡钻了空子。

安遐冰没有怪他的失态，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薛先生先坐，关于小安城我的了解不多，只能将阿冉见到的都告诉你。”

“阿冉说你托它给谢胤带话，小孩子当真照做，它一直在死阵里感觉到了一个魂魄若有若无的存在，所以就努力把他拉进了无尽梦乡。”

薛七听到这儿心里已经凉了半截：“死阵里的残魂太多了，也有很多能够学舌甚至与人交流，不一定就是谢胤。”

“不，薛先生，请你听我说完，阿冉这个孩子有点灵气，你应该能感觉到，它出生在无尽梦乡里，这个东西虽然折磨着你我不肯放过，对阿冉却是偏爱良多的……”

薛七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猝不及防，因而有点焦躁：“殿下究竟想说什麽？这与谢胤有什麽关系，还请殿下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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