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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娜的感情危机:摇滚男
正当我沉浸在与陆扬那份充满变数却又炽热的甜蜜中时,莉娜那边的“艺术体验”却逐渐滑向了失控的边缘,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径直冲向悬崖。
一开始,那只是莉娜惯常的丶带着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兴奋。她打来电话,声音里裹挟着一股无法遏制的雀跃,仿佛刚从某个被施了魔法的仙境归来。“林意,我遇到了我的缪斯!他就是我等待了半辈子的灵魂伴侣!”她几乎是在尖叫,语速快得像窗外呼啸而过的风,连珠炮似的向我描述她的新发现:一个地下摇滚乐队的主唱,一个骨子里都浸透着自由不羁的灵魂的男人。她把他塑造成一个浪漫至极的艺术品,他们的爱情是“极致的浪漫,是艺术的升华,是梵高笔下燃烧的星夜,是毕加索画板上扭曲却充满力量的线条!”
我听着,嘴边挂着一丝苦笑。莉娜向来如此,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字典里,艺术与生活是同义词,而感情,则是她获取灵感的燃料。我虽不全然理解她的这种“艺术至上”,却也习惯了她的天马行空,所以最初并未太放在心上。毕竟,一个艺术家嘛,总得有点儿与衆不同。
“林意,你知道吗?他弹吉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我和他的旋律在共鸣!我看着他,就能画出最棒的作品!”莉娜的声音穿透电话线,带着一股近乎疯狂的亢奋,仿佛她已经抵达了创作的巅峰。我甚至能想象到她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怎样偏执的光芒。我随口应了几句,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份过于饱满的狂喜,未免有些令人不安。
日历像老旧的黑胶唱片,一圈一圈缓慢地转动着。我们姐妹定期的小聚,莉娜开始频繁地缺席。起初,她会提前知会一声,理由总是那些艺术家的日常:突如其来的灵感丶彻夜未眠的创作,或是陪“灵魂伴侣”排练到天明。後来,她连电话都变得难以接通,偶尔拨通,那头的声音也总是带着倦怠和敷衍。即便是好不容易赴约,她也总是带着一副倦容,眼下乌青得像涂抹了廉价的油彩,眼神迷离,仿佛蒙着一层薄雾,有时还会不经意间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呓语,像是从另一个维度漂浮过来的碎片。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黄昏的馀晖被玻璃幕墙切割成凌厉的光影,投射在我们约定的日料店。我们姐妹仨——我丶周琪丶苏雅,已经就座,桌上的清酒泛着微光,刺身在冰盘上散发着诱人的冷香。莉娜迟到了很久,久到我们都快要放下筷子,以为她又会“放鸽子”了。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风铃声,一个瘦削的身影推门而入。她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黑色卫衣,兜帽半遮着脸,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夜猫。莉娜摘下兜帽,一张苍白的脸赫然暴露在日料店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走了精气神。最让人不安的是,她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烟味那种直白的呛人,也不是酒精的醇厚,而是一种混杂着甜腻丶腐败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味,像发酵过度的果实,又像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生长出的植物。那味道细微,却顽固地缠绕在她周身,无孔不入。
周琪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她向来是个直肠子,眼光毒辣,毫不留情地用筷子敲了敲桌沿,眼神里带着一丝怒火。“莉娜,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脸色这麽差,眼下青得像鬼一样!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她的声音带着典型的上海女孩的尖锐和关心,却也夹杂着明显的不满。
莉娜闻言,却像被触碰了某个开关,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神经质,声音也有些发飘。“我在体验生活啊!你们不懂,这是艺术,是摇滚!我跟他在一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那份自由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自毁式的放纵。她说着,眼神扫过我们,似乎在用一种优越感,把我们排除在她的“艺术世界”之外。
苏雅则用她律师特有的丶如同X光般锐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莉娜。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後的眼神冷静而穿透。“莉娜,你最近的状态非常不稳定。你的画风丶你的作息,甚至你身上这股味道,都和以前判若两人。那个摇滚男,是不是对你有什麽不好的影响?”苏雅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和逻辑。
莉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像一尊被硬生生塑形的雕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份慌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泄气,随後又被一种强烈的防御所取代。“你们别多想!我们好着呢!你们这些俗人,不懂艺术家的世界!”她猛地提高音量,语调中带着明显的烦躁和不耐。说完,她突然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她甚至没有吃一口桌上的料理,只是随手抓起手包,借口还有急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日料店,留下一阵摇曳的香风和令人不安的古怪气味。
我和周琪丶苏雅面面相觑。桌上的清酒和刺身,仿佛也失去了原本的美味。莉娜留下的,除了那股淡淡的怪味,还有一股沉甸甸的凝重担忧,像铅块一样压在空气中。
“她不对劲。”苏雅冷静地总结,她的声音像法庭上的判决,清晰而掷地有声,“她可能被那个男人控制了,甚至可能沾染上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苏雅的冷静,反而更让人心惊。她从不说没有根据的话。
周琪也皱起了她那原本精致的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和无奈:“那男的听说在圈子里名声就不好,经常带着一帮人玩得很疯。莉娜不会真被他带坏了吧?我早就说了,艺术不是这麽‘体验’的!”
我心里也感到一阵阵的冰冷不安。我的直觉告诉我,莉娜的“艺术体验”已经走偏了,偏离了所有正常的轨道。我了解莉娜的单纯和对爱的执着,她像一张白纸,也像一块海绵,能够极快地吸收她所感受到的“爱”。也正因为如此,她更容易被那些看似叛逆却暗□□素的人所利用,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在那个摇滚男的“艺术”包装下,正一点点地被侵蚀和改变。
彼时,我与陆扬的恋情正处于热恋的甜蜜期,尽管那份甜蜜里也开始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莉娜的深陷泥沼,与我的这份(尚算)幸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份无力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拉她一把。我们三姐妹,从那一刻起,心里的担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收越紧,暗中关注着莉娜的动态,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彻底坠入深渊,再也无法挣脱。这份深沉的忧虑,像一首低沉的挽歌,在上海的夜色中,悄然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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