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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有回响
周末的伦敦难得放晴,阳光透过画廊的落地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楚骁和林哲并肩走在展厅里,周围不时传来低声的交谈声,夹杂着不同国家的语言,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
“你看这幅,”林哲指着一幅名为《雾都晨光》的作品,画面里是清晨的泰晤士河,薄雾笼罩着河面,远处的伦敦眼若隐若现,“光影处理得真不错,把伦敦的晨雾拍活了。”
楚骁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不远处一幅名为《春日记忆》的作品吸引。他快步走过去,脚步在画前顿住,呼吸瞬间变得有些急促——画面里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阳光洒在花海上,泛着浅金色的光,花田深处,有一棵老槐树,洁白的槐花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这幅画,像极了四年前他和许遥去过的那个农庄。
楚骁的指尖轻轻拂过画框的边缘,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记得,那天许遥就是在这样的花田里,拍了很多照片,其中就有一张是老槐树和油菜花田的合影。当时许遥还笑着说,这张照片他要好好保存,等以後翻看,就能想起这个春天。
“怎麽了?这幅画有什麽特别的吗?”林哲走过来,注意到楚骁的异样,好奇地问。
楚骁回过神,声音有些沙哑:“没什麽,就是觉得……有点眼熟。”他没有告诉林哲,这幅画背後藏着他和许遥的回忆,那些关于春天丶油菜花田和少年的心事,他只想自己珍藏。
他低头看向画框下方的作者信息,“许遥”两个字,清晰地印在卡片上。
楚骁猛地擡起头,再次看向画面,是他,真的是许遥!他怎麽会在这里?他也来了伦敦?
“许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林哲看着作者信息,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在摄影杂志上见过这个名字,据说他是近几年在中国很火的青年摄影师,擅长拍自然风景,尤其是春天的题材。”
楚骁没有说话,目光死死地盯着“许遥”两个字,心里像被什麽东西填满了,又像空落落的。四年了,他终于再次听到了许遥的名字,看到了他的作品,可他却不知道,许遥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忘记当年的事。
他想起钱包里那张许遥洗好的油菜花田照片,想起背面那句“楚骁,对不起”,想起当年许遥说“恶心”时眼底的慌乱和颤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当年许遥为什麽要转校?为什麽要说出那麽狠的话?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没有忘记那段回忆?
“听说这次展览的作者都会来现场,和观衆交流,”林哲突然说,“说不定我们能见到这位许遥先生。”
楚骁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些。他跟着林哲继续往前走,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入口处瞟,连看展的心思都没了,满脑子都是即将见到许遥的场景——他该说什麽?是先问“你还好吗”,还是先提起当年的油菜花田?
林哲看出了他的心神不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麽紧张,就算见到了,也不过是打个招呼,聊聊作品而已。”
楚骁勉强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林哲不懂,这个人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随便打个招呼”的关系,而是藏在春天里最痛也最珍贵的回忆。
两人走到展厅尽头,那里挂着许遥的另一幅作品——《雨夜窗台》。
画面里是一间小小的出租屋,窗台上放着一个玻璃罐,罐子里装着金黄的花瓣,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暖黄的灯光从窗户里漏出来,带着点孤独,却又格外温暖。
楚骁的脚步顿住了。那个玻璃罐,像极了当年他送给许遥的那个。罐子里的花瓣,分明就是油菜花的颜色。
“这幅画很有生活气息,”林哲看着画,轻声说,“尤其是这个玻璃罐,细节很真实,好像能闻到花瓣的香味。”
楚骁没说话,眼眶却渐渐红了。他想起当年在许遥家楼下,许遥抱着这个玻璃罐,眼里满是欢喜;想起暴雨那天,这个玻璃罐或许就放在许遥的行李箱里,跟着他去了陌生的城市。原来这麽多年,许遥也没有忘记那个春天。
就在这时,展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刚才那位工作人员拿着手机,脸色慌张地跑了出去,嘴里还在说着什麽“许遥先生……医院……心脏病……”。
楚骁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麽东西狠狠攥住,他快步走过去,抓住那位工作人员的胳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你说什麽?许遥怎麽了?”
工作人员被他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说,“刚才接到电话,许遥先生在来的路上突然心脏病发作,已经被送到附近的圣托马斯医院了,我们现在要过去看看。”
“心脏病发作?”楚骁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想起许遥小时候心脏就不好,当年转校时他妈妈也说过“许遥身体本来就不好”,可他怎麽也没想到,四年後,许遥会突然病发,还被送进了医院。
“你别着急,”林哲赶紧拉住他,“圣托马斯医院离这里不远,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楚骁点点头,脚步却有些踉跄。他跟着林哲往外跑,脑子里全是许遥病发的样子,他会不会很疼?有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他?情况严不严重?
出租车在雨中疾驰,伦敦的街道在车窗旁飞速倒退,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楚骁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心里一遍遍地祈祷。
到了医院,楚骁和林哲找到急诊室,却被护士拦在了外面,“不好意思,病人还在抢救,家属才能进去。”
“我是他的朋友,”楚骁急忙说,“我们是来看看他的,就看一眼,行不行?”
护士摇了摇头:“不行,现在抢救还没结束,不能进去打扰。你们可以在外面的候诊区等,有消息了我们会通知你们。”
楚骁没办法,只能和林哲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候诊区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护士脚步声和仪器的滴答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麽漫长。
他想起四年前那个暴雨的清晨,许遥说“我觉得你喜欢男生很恶心”,想起他决绝的背影,想起他转校後杳无音信;想起刚才在展厅里看到的《雨夜窗台》,想起那个装着油菜花花瓣的玻璃罐。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楚骁立刻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医生,许遥怎麽样了?他没事吧?”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还是温和地笑,“放心吧,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刚才是急性心肌缺血,幸好送来得及时。现在需要转到普通病房观察几天,等情况稳定了就没事了。”
楚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病人现在还没醒,你们可以去病房外看看,别打扰他休息,”医生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楚骁和林哲走到普通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到许遥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上插着输液管,眼睛紧闭着,看起来很虚弱。他的床头放着一个相机,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金黄的油菜花花瓣。
楚骁看着病床上的许遥,心里满是心疼。这些年,他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还要忍受心脏病的折磨。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点水和吃的,”林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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