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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前,张景明已是淮海县副县长,陈家旺却还只是杨集公社的副书记。彼时陈家旺满脑子都是往上爬,便特意找了张景明,想让这位“老同学”在县里的会议上帮自己美言几句,好让自己坐上杨集公社书记的位置,成真正的“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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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张景明向来正派,他看出陈家旺的能力远达不到书记的要求,便没应下这个请求,事后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能力考量。
没成想,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陈家旺耳朵里。他没反思自己能力不足,反倒把张景明记恨上了,认定是张景明故意从中作梗,挡了自己的晋升路。
后来“文革”爆,混乱中陈家旺钻了空子,一朝翻身成了公社革委会主任,手里总算握了实权。
他没忘了当年那点“仇”,刚掌权就主动向县革委会申请,要求把张景明下放到杨集公社劳动,以便于迫害。显然,他是要借着这股混乱的风气,把过去积压的不满和怨气,全撒在张景明身上。
母亲早被家里的糟心事磨得没了精神,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哪还能再承受她的委屈?
弟弟虽说和她岁数差不太多,却总在县城里闲逛。她怕弟弟走了歪路,劝过好多次让他回生产队务农,可弟弟根本不听,依旧天天在外游荡。
之前陈青来看她时,问起过弟弟的情况,她随口提了句“弟弟没工作,家里正担心他在外学坏”。那时她只当是老同学闲聊,没成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青竟借着这个由头,把她骗去了公社,才有了晚上被陈家旺欺负的糟心事。
思来想去,张大妮终究没把今晚的事说出口。她躲进自己那间小破屋,捂紧被子,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把所有的委屈、后怕,都一口口咽进了肚子里。
张大妮几乎一夜没合眼。满脑子都是那些糟心事儿,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也没沾着多少睡意。
可第二天,她还得照常去生产队上工。
好在眼下队里没什么重活,尽是些细碎的杂活——比如给油菜垄头盖层草,防着夜里的霜气打坏菜苗;又比如拔地里的棉花杆,棉花早收完了,光秃秃的杆子留在田里碍事儿,得一根根清出去。
张大妮手里干着活,心思却还缠在昨天的糟心事上,动作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生产队长杨怀邦走了过来,语气带着不满:“张大妮,你这干活怎么魂不守舍的?你们这些知识青年,来这儿就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思想上得好好改造!”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你看,公社刚才来俩人,捎了陈家旺主任的话,让你晚上去他办公室填份表格。”
张大妮心里门儿清,知道陈家旺没安什么好心,便故意问道:“为啥现在不能填?非得等到晚上?”
“陈主任安排的工作,咱们哪能随便问?他这会儿肯定忙着呢,才让你晚上去。”杨怀邦在旁边絮絮叨叨,没个停。
张大妮没好气地应了句:“行,我知道了。”
“你可千万别忘了!”杨怀邦又叮嘱一句,见她语气不耐烦,更是皱起眉,“你看你这态度,对陈主任布置的事还不耐烦,看来是得再好好教育教育!”说罢,才絮絮叨叨地走了。
到了晚上,张大妮把房门栓得紧紧的,那架势,跟防贼似的。可偏偏怕啥来啥,没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一声高喊:“张大妮,快开门!陈主任让你现在去公社填表格!”
“我有啥表格可填?该填的早就填完了!”张大妮在屋里没好气地喊,语气里满是抵触。
“陈主任让你现在去填,你就必须去!”门外来人的声音语气强硬,容不得半分反驳。
“为啥白天不叫填,偏偏这会儿急着要填?”张大妮追问,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
“我们哪知道这么多!”外面的声音透着不耐烦,还带着几分威慑,“陈主任可是咱们杨集公社的最高行政长官,他的话你就得当圣旨听!”
“凭啥当圣旨听?”张大妮忍不住冷笑,“他不是共产党干部吗?不是人民公仆吗?怎么倒像个官老爷似的,想着压着我们这些人?”
“你这思想太成问题了!”门外立刻传来斥责声,“就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才更该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今天要是不去,事情可就大了,现在必须跟我们走!”
“我凭啥跟你们走?”张大妮寸步不让,“白天的劳动任务我早就完成了,现在是我休息的时间!”
话音刚落,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变得更急,“咚咚咚”的声响震得门板颤:“快开门!你要是再犟着不去,明天我们将对你不客气!”
隔壁屋里,正在疗伤的张景明听见这话,再也按捺不住,强撑着身子走出来,对着门外怒喝:“大晚上的你们凭啥来打扰她?赶紧给我滚!”
“你竟敢对我们革命小将说这种话?”门外的人又惊又气,“好,我记住你了!这就跟陈主任汇报去,看我们明天怎么收拾你!你等着!”
话虽硬气,却没再敢多纠缠,没多久,脚步声便渐渐远去,显然是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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