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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药香未散,却已混入了午後暖阳的气息。
云鸢一边喂她药汁,一边低语着这惊心动魄的一月。从王府暗流到城外截杀,从生死相搏到此刻的劫後馀生。话题最终落回洛阳,落回淮南王身上。
“……说到底,”云鸢声音低沉,手中药碗轻轻落于安几,“这天下是乱是稳,是血流成河还是河清海晏,怕是眼下几日便可定局了。”她轻声一叹,“我必须要尽快找到那毒蛇……你可有些什麽线索?”
乌衣眸中映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云鸢注意到她的犹疑,“你知道那毒蛇线索?”忽捉住她的手,“乌衣……”
“他会利用我。”乌衣紧抿着苍白的唇,“我现在已经不能确定,我听到的观察到的,到底有几分真假。如今他把你带来……我摸不透他的心思。上次就是……”
“你何须如此自责。”云鸢苦笑,“我们这些人,哪一步不是刀尖起舞呢?”
乌衣轻叹,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我不知那毒蛇踪迹……但这三日,子时三刻,总能听到女子的吟咏。”
“吟咏?可有赋词?”
乌衣摇头,“是一种很奇特的调子,很短,听不出端倪。”
云鸢眉头紧锁:“何处?在这个宅邸?”
“听着似乎是西南角。”乌衣回忆着,“那里是一座未及拾掇的废院,里面只有一处空阁楼,连名字都没有,风卫只称之为鬼阁……”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
侍女捧着精致的食案轻手轻脚进来,案上几碟清淡小菜并一碗熬得浓稠的碧梗米粥,热气袅袅。
侍女小心翼翼地将粥碗捧到乌衣面前,手却微微发抖——这几日,这位宠姬总会扬手掀翻餐盒,而後昊公子便会掐住她的脖子,强行灌入汤水。二人的撕扯残忍狠绝,看得她们心惊肉跳。末了,公子又会将汤碗掼到她们脸上,呵斥她们“废物”——昨日一个丫头还被碎碗片划破了脸,被赶去了後厨。
然而,出乎意料地,今日这位宠姬竟没有像往常那样别开脸。她目光落在温润的粥碗上,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细瘦的手指。侍女眼中倏得迸出惊喜,竟忘了将汤碗递近。
就在这时,一道宽大挺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大半光线。
风延昊走了进来。
侍女们慌忙退後。云鸢也默然起身侍立。
风延昊径直走到榻前坐下,一手揽住乌衣的後背带入怀中,另一手接过了侍女手中的粥碗和汤匙。
“坐好。”
乌衣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放松,顺从地就着他的力道靠好。
风延昊舀起一勺温热的肉粥,细心地吹了吹,才递到乌衣唇边。
云鸢在一旁看得心头震动。
这诡异的温情。
冷酷阴鸷的风延昊,竟会如此细致地亲自喂食?
她忽意识到乌衣在昊风院待了七年……七年啊,又怎能只是步步惊心的算计?
“鸢儿辛苦了。”风延昊头也未擡,对云鸢的方向淡淡吩咐,“带药师回房休息,好生伺候。”
侍立一旁的侍女连忙应声,上前对云鸢恭敬行礼。
云鸢正欲起身,却见一直安静吞咽的乌衣忽然动了——她轻轻揪住了风延昊的衣袍前襟。
风延昊的动作一顿。
乌衣气若游丝:“毒……已解了……”细弱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可以……放鸢儿走吗?”
风延昊垂眸,看着揪住自己衣襟的那几根细白手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室内瞬间寂然。
汤勺“呯”一声碰触了瓷碗,惊得那几个婢女齐齐绷紧了身子,浑身抖如筛糠。
风延昊又盛起一匙肉粥,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乌衣唇前时,见她唇线紧抿,他极轻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慢条斯理地开口:“之前,是有些误会。”他擡眼瞥了眼云鸢,“她是风谍,本就出入自由。”
乌衣揪着他衣襟的手指微微一松,那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线条,也悄然柔软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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