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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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最优解的重新定义（第1页）

三天，七十二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时间在等待中被拉长，每一秒都仿佛带着重量。林夕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继续赶稿、见编辑、处理日常琐事，但心神始终像一根绷紧的弦，悬在未知的半空。她不敢过多打扰陆景深，只是偶尔去一条简单的问候，如“吃饭了吗？”或“别熬太晚”，得到的回复也通常是极其简练的“已用”、“尚可”。她知道，他一定在进行着极其复杂和艰难的内心运算。

这三天里，她反复思考着各种可能性，预设了无数种他的决定以及自己该如何反应。她甚至偷偷查阅了美国签证流程和波士顿（梅奥中心所在地）的生活成本，一种隐秘的、为最坏情况做准备的悲伤笼罩着她。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支持他的梦想，但一想到漫长的分离，心脏就像被细密的针扎般疼痛。

第三天晚上，陆景深来消息，言简意赅：【晚八点，公寓。有结论。】

晚上八点整，林夕准时按下陆景深公寓的门铃。门很快打开，他站在门口，穿着熨帖的深灰色家居服，神色是惯常的平静，但仔细看去，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仿佛刚刚结束一场耗神巨大的学术答辩。公寓里一如既往的整洁，空气清新，灯光柔和，但林夕敏锐地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

“进来吧。”他侧身让她进屋，声音平稳。

林夕换鞋，洗手，动作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打破某种平衡。她走到客厅，在熟悉的沙上坐下，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指尖冰凉。

陆景深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书房，拿出一个轻薄但质感十足的银色笔记本电脑。他端着电脑，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坐下，将电脑放在膝盖上打开。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关于梅奥中心项目的决策分析，”他开口，语气如同在学术会议上做报告，没有丝毫寒暄或铺垫，直接切入核心，“我已经完成。现在向你汇报分析过程与结论。”

林夕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紧紧盯着他，屏住呼吸。

陆景深修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调出一个界面极其简洁、配色只有黑白灰三色的ppt文件。标题赫然是：《关于参与梅奥医学中心心外科研究员项目的可行性及综合效益分析报告》。

林夕：“……”她看着这标题，一阵无语。连做这种人生重大抉择的报告，都如此……专业且冰冷。

“先，重申项目核心价值。”陆景深开始播放幻灯片，第一页是梅奥中心的标志和项目简介，配以数据图表，“如之前所述，该项目在技术提升、学术资源、职业展路径优化方面，具有显着且不可替代的正面效应。预期回报率（roi）极高。”

他的语气客观，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林夕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开场白，似乎预示着“去”是大概率事件。

“然而，”他话锋一转，切换到了第二页幻灯片。这一页的标题是《关键变量分析：非职业展维度》。页面上出现了几个关键词：伴侣关系稳定性（lrs）、情感维系成本（ec）、共同生活规划延迟（clpd）、不可预知风险（ur）。

林夕愣住了。这些冷冰冰的缩写术语，此刻却像带着温度，直指问题的核心——她，以及他们的关系。

陆景深的目光从屏幕移开，落在林夕脸上，眼神专注而深沉：“你的参数输入——‘支持我去’，是基于对我职业展的优先考量，我收到了。”他顿了顿，手指轻点，屏幕上出现了林夕那晚提到的“异地关系运营协议”的核心要点，被他用思维导图的形式清晰地呈现出来，甚至补充了量化指标，如“建议每周视频通话频率≥次，每次时长≥分钟”、“重要节点团聚计划需提前o天规划”等。

“我基于你的输入，以及我自身的评估，对上述非职业展变量进行了建模测算。”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语稍稍放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慎重斟酌，“模型显示，尽管可以通过协议优化降低部分风险，但时空隔离对伴侣关系质量的潜在负面影响系数（nic）仍然处于高位，且伴随时间呈非线性增长趋势。具体表现为：高频次远程通讯难以完全替代物理陪伴的共情效应；突事件下的支持响应存在严重延迟；长期规划（如家庭组建）的不确定性大幅增加。”

他用的全是术语，但林夕完全听懂了。他在说，距离会伤害感情，远程安慰比不上一个真实的拥抱，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可能不在，他们的未来会变得模糊不清。这些，他都考虑到了，并且用他特有的方式，赋予了它们“学术”上的权重。

“此外，”陆景深切换到下一页，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带有概率分布的图表，“我还引入了一个新的变量：‘林夕个体展机会成本（loc-lx）’。”他看向她，目光锐利，“如果我离开，你的职业展节奏可能因情感支持系统减弱而受到影响；你为适应可能的探亲或未来规划调整而产生的隐性成本；以及，最重要的——我们共同合作项目的搁浅风险。”他特意提到了他们正在筹划的、结合他医学知识和她画功的大型公益科普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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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连这个都考虑进去了？他不仅考虑了分离对她的情感影响，还考虑了对她事业的实际影响？

陆景深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最后的结论。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林夕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汗。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综合以上所有变量，经过加权计算和敏感性分析，我得出的结论是：接受梅奥项目邀请，并非当前情境下的‘全局最优解’（gobaoptiaution）。”

林夕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景深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清明：“短期看，放弃该项目确实会产生职业展上的机会损失。但长期来看，维持现有关系的稳定性和共同成长性，所带来的综合效益，包括但不限于情感支持系统的稳固、共同事业平台的协同效应、以及避免因长期分离导致不可逆关系损伤的风险，其折现后的总价值，过了单一职业阶梯上快晋升的预期收益。”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做一个最终的确认，然后，用极其郑重地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因此，我的决定是：婉拒梅奥中心的邀请。我选择留在现有的岗位，并优先推进我们共同规划的项目。”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林夕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几秒，才消化完他这番话里的巨大信息量。他……不去了？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共同项目”？

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reief（解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深深震撼的感动，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而是喜悦、是释然、是心口那块大石头被搬开后的情感洪流。

“你……你……”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用一份堪比诺贝尔奖论文答辩的严谨报告，来告诉她“我选择你”的男人。

陆景深看着她汹涌的泪水，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他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显得有些笨拙。他似乎想递纸巾，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最终，他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沙上的她平行。

“这个决策，并非单纯的牺牲或妥协。”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语气认真得近乎执拗，试图用他的逻辑来解释这个充满感性的决定，“而是基于更全面的价值评估体系，重新定义了什么是‘最优’。在我的新模型里，‘与林夕共同构建的未来’被赋予了最高的权重。所以，留在你身边，才是真正的利益最大化选择。”

他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甚至带着点实验性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眉头微蹙，仿佛在分析泪液的成分和情感触机制，但动作却异常温柔。

“别哭。”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无措的温柔，“这个决策的置信水平（celeve）很高。我相信我的判断。”

林夕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认真和专注的脸，听着他这番世界上最“硬核”却也是最动人的告白，又是想笑又是想哭，情绪复杂得难以形容。她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陆景深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他放松下来，伸出手，回抱住她。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踏实和深深的眷恋。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

“谢谢你……”林夕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谢谢你的选择。”

“不需要谢。”陆景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稳定，“这是最优解。”

那一刻，林夕明白，陆景深的世界里的“最优解”，从来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功成名就或利益最大化。当他真正将一个人纳入他精密的价值体系后，那个人的幸福和他们的共同未来，就成了他运算中最重要的常量，甚至不惜为此重新定义“最优”的标准。

这个决定，比他去梅奥更加让她感受到爱的重量。这不是感性的冲动，而是理性深思熟虑后最坚定的选择。冰山并非融化，而是为他心中的小太阳，主动调整了航向。

几天后，周晓雯得知消息，在电话里大呼小叫：“天哪！陆医生为了你放弃了梅奥？！这是什么绝世深情！夕夕你赚大了！”

林夕握着电话，看着窗外正在认真给那盆绿萝调整自动灌溉系统参数的陆景深，嘴角扬起一抹温暖而踏实的笑容。

“是啊，”她轻声说，“他用了最陆景深的方式，给了我一个最重的承诺。”

远航的帆或许暂时收起，但港湾的灯塔，却因此照亮了更温暖、更确定的未来。他们的爱情，在经历了这次重大的考验后，仿佛进行了一次关键的系统升级，变得更加坚固、更加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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