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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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画眉之乐闺阁定策（第1页）

朝会上的雷霆风暴，随着端王萧铭远的被褫夺圈禁而暂告段落，但其引的余波却在暗流涌动。东宫丽正殿内，却难得地隔绝了外间的喧嚣，萦绕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宁静与温馨。

萧景珩履行了诺言，并未在日间过多打扰沈静姝。沈静姝也确实需要这番休憩，直至午后申时，方自然醒来。寝殿内静悄悄的，只闻得窗外偶尔几声鸟鸣，以及更漏滴答的轻响。她刚一动弹，守在外间的碧玉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娘娘醒了？殿下吩咐了，让您睡到自然醒，膳房一直温着燕窝粥和几样清淡小菜。”碧玉眉眼弯弯，语气里满是替主子高兴的轻快。昨日大婚，今日便以雷霆手段助太子稳定朝局，自家小姐这太子妃之位，算是彻底立住了。

沈静姝慵懒地应了一声，由着碧玉伺候她起身梳洗。换上一袭湖水绿绣缠枝玉兰的常服，卸去了朝会的沉重冠冕，只松松挽了个髻，斜插一支碧玉簪，整个人顿时清雅灵动了不少。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萧景珩处理完紧急政务，踏着暮色归来。他亦换下了朝服，身着玄色暗纹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只是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思。

他挥手示意殿内侍立的宫人退下，目光落在对镜梳理长的沈静姝身上，那抹清雅的绿色仿佛一泓清泉，瞬间涤荡了他心头的些许尘埃。他缓步走近，极其自然地自妆台上拿起那支沈静姝常用的螺黛。

“殿下？”沈静姝从镜中看到他此举，微微讶异。

“今日朝会，辛苦姝儿了。”萧景珩唇角噙着一抹温煦的笑意，声音低沉而柔和，“让为夫聊表心意。”

说着，他俯下身，一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另一手持螺黛，动作略显生疏却无比专注地，为她描画眉黛。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呼吸近在咫尺，拂过她的额。沈静姝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映出的、小小的自己。

殿内静谧，只余彼此清浅的呼吸声。这一刻，没有朝堂纷争，没有家国重担，只有新婚夫妻间耳鬓厮磨的缱绻温情。他画得很慢，生怕有一丝错处，那份小心翼翼，远比任何海誓山盟更动人心弦。

“好了。”片刻后，萧景珩直起身，端详着自己的“杰作”，眉宇间带着一丝满意的神色。镜中，沈静姝的双眉被勾勒得远山含翠，婉约中自带风骨，与她自身气质完美融合。

沈静姝望着镜中，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心底泛起融融暖意。她转过身，仰头看他，眼中光华流转：“殿下手艺甚佳。”

萧景珩轻笑，执起她的手在窗边的软榻坐下：“不过是心诚所致。”他顿了顿，语气稍转凝重，“不过，姝儿，此刻虽风浪暂平，但我们仍需警醒。萧铭远虽倒，其党羽尚未完全肃清，更重要的是，北戎这条线，绝不能断。”

沈静姝颔，神色也认真起来：“妾身明白。今日在殿上，殿下提及那翡翠手镯与北戎关联，妾身便在想，端王妃此举，恐怕不止是挑衅那么简单。那镯子，或许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或者……信物？”

“极有可能。”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已让荆锋带着镯子的图样和详细描述，去寻熟悉北戎事务的旧僚辨认。若真是信物，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出他们在京中的其他联络点。”

“北戎三王子野心勃勃，又与萧铭远勾结多年，对我大周边境防务、朝中局势恐怕知之甚详。萧铭远骤然倒台，北戎方面必然警觉，甚至可能狗急跳墙。”沈静姝沉吟道，指尖无意识地在榻几上轻轻划动，“边境……怕是要起波澜。”

“这正是我所虑。”萧景珩握住她微凉的手，包裹在掌心，“边境诸将，虽大多忠勇，但难保没有被萧铭远或北戎渗透之人。且历年边贸、军备、粮草调度，其中积弊恐怕不少。昨日我们商议的马政、边防整顿，需尽快提上日程。”

“殿下可想听听妾身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沈静姝抬眼看他，目光清亮。

“愿闻其详。”萧景珩做出倾听的姿态，神情专注。

“其一，明察暗访。可借整顿吏治、清查端王余党之名，派遣得力干员前往边境各州，明面上查账、肃清官场，暗地里则重点调查边军将领背景、与北戎的私下往来，以及历年军备物资的损耗情况。此事需绝对机密，人选至关重要。”

“其二，经济制衡。北戎近年来屡犯边境，无非是因部落生计困难，需靠劫掠补充。或许可考虑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有限度地开放几处边境榷场，以我朝之茶叶、丝绸、盐铁，交换其牛羊马匹。此举若能成功，既可缓解其掠夺欲望，亦可充实我边军马匹来源，更能通过贸易往来，探听其内部虚实。当然，具体章程需极为谨慎，严防资敌。”

“其三，情报先行。端王这条线断了，我们需尽快建立新的、直通北戎内部的情报网。或可借助商队，或可暗中扶持与北戎三王子有隙的其他部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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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姝条分缕析，将心中所思娓娓道来。她并非纸上谈兵，而是结合了现代管理思维与对此世局势的深刻理解，提出的建议既有战略高度，又具实操可能。

萧景珩越听，眼神越是明亮。他早知道他的太子妃聪慧过人，有经世之才，但每次听她剖析时局、谋划策略，仍会为她的敏锐与格局感到惊喜。她不仅看到了军事威胁，更从政治、经济、情报多个维度提出了综合解决方案。

“好！好一个明察暗访、经济制衡、情报先行！”萧景珩抚掌，眼中满是激赏，“姝儿，你真是女中诸葛。此三策，切中要害，互为补充。尤其是经济制衡一策，若运用得当，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至少能为我整顿边防、调兵遣将争取宝贵时间。”

他沉吟片刻，迅做出决断：“清查边将、整顿吏治的人选，我心中已有几个备选，待再斟酌一番。开放榷场之事，关系重大，需与户部、兵部详细商议，制定周密条款，我会亲自推动。至于新的情报网……”他目光微凝，“此事交由荆锋负责，他曾在北地多年，熟悉情况，我会让他尽快物色人选，渗透进去。”

两人就着暮色，又细细推敲了许多细节。案几上，宫人早已悄然布好了晚膳，精致的菜肴散着诱人的香气，却暂时无人动箸。对他们而言，这种精神上的共鸣与并肩谋划的默契，远比珍馐美馔更令人沉醉。

直到烛火燃起，跳跃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他们才暂歇讨论。

“先用膳吧，莫要饿坏了。”萧景珩亲自为沈静姝布菜，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关怀，“这些事非一日之功，需从长计议，循序渐进。”

沈静姝也确实感到腹中饥饿，含笑应下。用膳期间，两人不再谈论国事，反而说起了些轻松话题，如东宫园子里的花开了，或是听宫人说起京中一些无伤大雅的趣闻。气氛温馨而融洽。

晚膳后，萧景珩并未立刻去书房，而是命人取来一本北境舆图，与沈静姝在灯下再次细细观摩，将方才商议的一些策略，与具体的地理形势对应起来。

夜渐深，窗外月色如水。

萧景珩放下舆图，看着身旁眉宇间终露出一丝倦意的沈静姝，柔声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我们早些安歇。”

沈静姝点了点头，今日确实耗费了不少心神。

当夜，丽正殿内的灯火熄灭，归于宁静。然而，在这宁静之下，针对北戎的庞大网络，已在这对帝国最尊贵的年轻夫妻的夜话中，悄然开始编织。新婚的甜蜜与家国的责任，就这样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他们生活的底色。前路漫漫，但他们已知，彼此将是对方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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