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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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初入宫闱步步惊心（第1页）

卯时三刻，天光未亮，寒意刺骨。安国公府门前却已灯火通明。柳如眉亲自盯着丫鬟婆子们为沈静姝梳妆打扮，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不起丝毫波澜。

到底是入宫觐见贵妃娘娘，马虎不得。柳如眉亲手为沈静姝理了理鬓边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簪，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身胭脂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是宫里最新的样式，头面也是按规制配的。到了娘娘面前，需得谨言慎行，莫要失了国公府的体面。

沈静姝垂眸看着身上这身过于华丽的衣裙，颜色鲜艳，纹样繁复，与她平日的气质格格不入。柳如眉果然了，这身打扮虽符合规制，却极易显得轻浮艳俗。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屈膝：静姝谨记母亲教诲。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行驶，轱辘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车厢内熏着淡淡的暖香，与沈静姝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气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些不适。她悄悄将车窗推开一丝缝隙，冰冷的空气涌入，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些。

宫门巍峨，守卫森严。验过腰牌，内侍引着她们穿过一道又一道朱红宫门。宫墙高耸，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唯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柳如眉在前，沈静姝落后半步，皆屏息静气，目不斜视。

引路的内侍年纪不大，面容白净，眼神却透着精明。他看似随意地低声道：娘娘今日心情尚可，方才还在御花园折了几支绿梅插瓶。

柳如眉微微颔，袖中滑出一块小巧的银锞子，不着痕迹地递了过去：有劳公公。

沈静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这深宫之中，一言一行皆有其意。内侍的提点是恩惠，也是试探。

终于到了贵妃所居的长春宫。殿宇恢宏，飞檐斗拱，琉璃瓦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殿外侍立的宫女太监皆垂躬身，静默无声，如同没有生命的摆设。

在偏殿等候传召时，沈静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悄悄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那枚贴身藏着的青玉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宣，安国公府大小姐沈静姝，觐见——

内侍尖细的唱名声传来。沈静姝整理了一下衣裙，确保没有任何失仪之处，这才垂敛目，跟着引路宫女步入正殿。

殿内暖香融融，地龙烧得极旺，与外面的严寒恍若两个世界。沈静姝不敢抬头，依着规矩行大礼：臣女沈静姝，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平身吧。上方传来李贵妃温和的声音，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沈静姝依言抬头，目光依旧恭谨地垂落，只敢望着贵妃裙摆上精致的刺绣。今日的李贵妃穿着一身家常的杏子黄缂丝常服，髻松松绾着，只簪了一支碧玉簪，比起赏花宴那日的雍容华贵，更添了几分随和。

这身打扮……倒是鲜亮。李贵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语气听不出喜怒，起来说话吧，赐座。

谢娘娘。沈静姝谢恩，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侧身坐下，姿态标准，背脊挺得笔直。

宫女奉上香茗。李贵妃并未急着开口，而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一个精巧的手炉，殿内一时只闻炭火轻微的噼啪声。这沉默带着无形的压力，足以让任何一个初入宫廷的人感到不安。

沈静姝心知这是考验，越凝神静气，眼观鼻，鼻观心，姿态从容。

良久，李贵妃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本宫听闻，你近日在读《漱玉集》？

沈静姝心中一震。父亲赠书之事，贵妃竟然知晓得如此之快！她面上不露分毫，恭敬答道：回娘娘，臣女愚钝，只是闲来翻看，略识几个字罢了。

李贵妃唇角微勾，那你可知，这《漱玉集》中，本宫最欣赏哪一篇？

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机会。若说不知，显得敷衍；若妄加猜测，则显轻狂。沈静姝心思翻转，想起书中那几页特殊的纸张和林氏的批注，斟酌着回道：臣女只是读至谢道韫咏絮之句，见旁批有灵心慧质，不让须眉之语，深感其评点精妙，想来能得此赞誉者，必是真正懂得其中雅趣之人。

她避开了直接回答，却巧妙地借用林氏的批注，暗合了贵妃可能的心意。

李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一丝难以察觉的追忆。灵心慧质，不让须眉……她轻声重复了一遍，目光似乎透过沈静姝，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你母亲……当年也常说这句话。

她顿了顿，仿佛不经意般问道：她可还留下些什么？

果然！沈静姝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这才是今日召见的真正目的吗？她垂下眼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伤：母亲去得早，留下的物件不多。只有几本旧书，和……一枚寻常的玉佩。她并未提及玉佩的异常。

玉佩？李贵妃似乎来了兴趣，什么样的玉佩？可曾带在身上？

沈静姝心中警铃大作。贵妃对玉佩的关注乎她的预料。回娘娘，只是寻常的青玉玉佩，臣女恐殿前失仪，未曾佩戴。

李贵妃凝视她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内心。沈静姝竭力维持着镇定，背后却早已沁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气氛微凝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内侍慌张入内禀报：娘娘，不好了！八皇子在御花园玩耍，不慎跌入太液池畔的浅水，受了惊吓，啼哭不止！

李贵妃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什么？！太医可去了？

已经去请了！

摆驾！李贵妃无暇再顾及沈静姝，匆匆起身，行至殿门又忽然停住，回头看了沈静姝一眼，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今日便到这里吧。你且回去，三日后这个时辰，再入宫来陪本宫说话。

是，臣女恭送娘娘。沈静姝连忙起身行礼。

看着贵妃仪仗匆匆离去，沈静姝才缓缓直起身，现自己的手心一片冰凉。这次入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贵妃对母亲遗物的关注，八皇子恰到好处的，以及那句三日后再来……一切都透着蹊跷。

她跟着引路宫女默默退出长春宫，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这九重宫阙，果然步步惊心。而她那枚未曾示人的玉佩，似乎牵扯着更深沉的秘密。三日后，等待她的，又将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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