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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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何去何从下（第1页）

谢流云离去后，阁内似乎还残留着他带来的那种极具侵略性的气场。萧瓷尚未平复心绪，顾怀舟便到了。

他带着一身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药草清香，隔绝了方才那令人心悸的浮华。诊脉，问询，一切如常，专业而专注。他的指尖温暖干燥，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

“三小姐心脉仍有虚浮之象，乃长期思虑耗神所致。如今大事已了，更需凝神静养，万不可再劳心焦思。”他收回手，语气温和却笃定，带着医者的权威与关怀，“这药香丸是我用宁神花、合欢皮辅以几味安神药材所制，夜间含服一丸，或有助益。”

“多谢你，怀舟。”萧瓷轻声道，第一次省略了姓氏称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依赖。

顾怀舟微微一怔，耳根悄然泛上一抹极淡的红晕，随即神色恢复如常，只是眼神更柔软了几分。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三小姐，”他再次开口，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顾某深知，您心有大志，仁心仁术，非困于宅院之人。如今前路已清，若您愿将一身所学，惠及天下病患，太医院虽清贫，却亦是实现抱负之地。怀舟不才，愿为您前驱，共辟蹊径。”他的邀约，没有恢弘的蓝图，没有诱人的权柄，只有一份基于共同理想与价值观的、朴实无华却重若千钧的承诺。他的倾慕，如静水深流，含蓄却坚定地包裹在这份“同道同行”的理解与尊重之中。

萧瓷望着他清澈见底、满是诚挚的眼眸，那里映照着一种她或许触手可及的、干净而坚实的未来。那是一种能让她午夜梦回时心安的存在。她的心被一种巨大的、宁静的暖流所包裹，与方才谢流云带来的刺激与动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萧瓷独自坐在案前，如同站在命运的分岔路口。左边，是谢流云留下的、散着神秘与权力气息的古老羊皮卷；右边，是顾怀舟送的、飘散着宁静与安心药香的药丸。

两条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两个同样出色却本质迥异的男人身后，清晰地铺陈开来。

选择谢流云，意味着选择一场高风险高回报的豪赌，意味着无尽的刺激、至高的权柄，也意味着可能踏入无法回头的深渊，与虎谋皮。他那迷人的微笑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和算计？

选择顾怀舟，意味着选择一条安稳而充实的道路，意味着理想、奉献和可能获得的纯粹情感，但也可能意味着告别波澜壮阔，或许……会有一丝不甘在岁月深处隐隐作痛？

还有那个如同幽灵般的神秘人……他到底是谁？是谢流云安排的又一重试探？还是独立于所有势力之外的第三方？他一次次如同先知般示警，那神出鬼没的身手，那力透纸背的字迹，那句“旧敌未眠”……他仿佛一个冰冷的旁观者，又像一个热情的布局者。他知晓一切，神通广大，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所谓的“身世”，又藏着怎样的惊天之秘？

思维的漩涡几乎要将她吞噬。这种关乎灵魂归宿的抉择，沉重得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孤独。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即便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和金手指，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依然是一个孤独的跋涉者。

她无意识地用指尖紧紧抵住腕间那道细微的印记——那是她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她在此间安身立命的最大底牌。微纳米医疗空间赋予了她越时代的能力，但此刻，它无法告诉她，她的心究竟向往何方。

就在这心潮澎湃、几乎难以自持的瞬间——

“嗒。”

一声极轻微、极清脆的声响，落在窗棂之上。

如同冰珠坠地，又像是有人用指尖，极其精准地，弹了一下窗纸。

萧瓷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冻！这不是风声，不是枯枝断裂！这是一种带着明确意图的、人为的信号！

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吹熄烛火，整个人如同融化的影子般滑入床榻侧后方最浓重的黑暗里，全身肌肉紧绷，感官提升到极致，连空气流动的细微变化都清晰可辨。

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在这极致的寂静中，她听到了！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绵长而内敛的呼吸声，就在房顶之上！距离如此之近！

他来了！而且，他似乎知道她并未入睡，知道她正面临着抉择！他是在等待？还是在观察？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房顶上的人耐心得令人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萧瓷的神经绷紧到极致时，一片轻若无物的薄绢，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操控着，从窗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中飘然而入，在空中打了个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方才搁在案上的、顾怀舟送的那瓶药香丸旁。

薄绢落定的刹那，房顶上那缕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如同被风吹散一般，彻底消失，再无痕迹。

萧瓷又等待了漫长的时间，直到确认外面真的只剩下呼啸的北风，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气，重新点燃了烛火。

昏黄的光线再次照亮室内。她走过去，手指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拾起了那片薄如蝉翼的白色绢布。

上面，依旧是那熟悉无比的、铁画银钩、力透绢背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匕，刺入她的眼帘：

“浮华幻影，焉能蔽心？身世之谜，关乎存亡，亦系天下。子时三刻，废井之侧，过时不候。”

身世之谜！关乎存亡！亦系天下！

六个字，如同六道惊雷，接连在她脑海中炸响！这已远远出了她个人的范畴！这个神秘人，他究竟知道什么？！他到底是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手中的薄绢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指尖疼，也瞬间将她所有的犹豫、彷徨、权衡和儿女情长的思绪，烧得灰飞烟灭！

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似乎连接着过去与未来、个人与天下的巨大漩涡，以不容抗拒的姿态，轰然呈现在她面前。

去，还是不去？

这一次，答案似乎已由不得她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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