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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道非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进这个陷阱里不可?在里面挣扎一轮了之後再爬出来?他还能爬出来吗?还是要再一次离家出走呢?
“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要不要再次离开这里。”
伦科没有再和艾涯呛声下去,而是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艾涯一听,就知道伦科的去意已决。
当伦科选择向艾涯坦诚的时候,就代表了这件事并没有什麽商量的馀地,伦科有自己的考量,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能再一次看着伦科离开。
“听上去,你已经想好了,”艾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惜,你之前还说,要住到明年年底前呢。”
“不,这一次不一样,”伦科却给了艾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还没有想好。”
艾涯突然福至心灵,她想起了刚刚伦科问她的话,得到了一个她根本不敢想的结论。
“你刚刚问我,我对你和林客有什麽期待,现在又说,你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再一次离开。你该不会在想,你有没有符合我这个母亲的期待吧?不符合就要离开?”艾涯立刻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如果她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那她都要怀疑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伦科了。
“你想多了。”伦科笑着答。
艾涯松了一口气。
“这是两个独立的问题,”伦科坐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只不过,某种程度上,你猜得也算对。”
“怎麽说?”艾涯问。
“坦白地说,我的确不知道应该怎麽处理这些……东西。”伦科说。
艾涯在安静地等着伦科的解释。
这个场景非常新奇。
艾涯虽然至今仍不知道,伦科十年前离开的原因是什麽,但是她大概知道,伦科离开的逻辑关系,这个孩子肯定是碰到了一些想不明白的问题。
他决定一个人离开,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经历了独属于他的一些故事之後,想明白了,才终于回到了衆人面前。
这个时候的伦科,已经变得无坚不摧,无可动摇了。
可现在,伦科正坐在艾涯的面前,诚恳地询问着艾涯的意见——他竟然会听一听别人的意见了!
“面对和离开,是两难的选择,我更倾向于离开。”
伦科开口的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根本不提他要面对的是什麽东西,但是艾涯奇迹般地跟上了伦科的脑回路——她听懂了。
虽然艾涯仍然无法具体地指明自己懂了什麽,但是她突然觉得,这是自己离伦科最近的一次。
她将这种感觉上的“靠近”,抽象为了一个很具体的问题:伦科到底需不要她?需不需要林客?需不需要劳伦斯?
艾涯也猜对了。
伦科的确是想问这个问题,只不过他碍于面子,以及一些晦涩的丶难以言明的理由,无法直接对艾涯说出口罢了。
“时至今日,我无法否认,完全的自由,对我的吸引力,仍然非常大,我应该不惜一切地去做,不计代价地达成这个自由的目标。”
伦科把这句话说得飞快,并且语气非常果决,他已经在脑海中预想了无数遍问题,最後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艾涯点了点头,她了解自己的孩子,这确实是伦科的梦想。
“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我的一生是短暂的。”伦科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因为生命是短暂的,所以我应该为了人生的目标不择手段,应该在我有限的时光里,为这个目标,做出自己的伟业,哪怕是无人问津的。”
“可是,我觉得死亡离我无限遥远,我这一辈子长得无法估量。自由,到底是自由的选择权,还是自由的接受权?我应该主动地选择我人生的一切,还是应该任由人生的一切随机发生?”伦科问。
他又自问自答:“我之前以为是前者,但是,我最近不确定了,或许是後者?这很难说。”
他应该彻底地忽略心中对家人的在乎,毅然决然地走上自己想走的道路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麽,被他抛之脑後的“在乎”,难道不也是被他遗弃的一部分“自由”吗?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艾涯缓缓地说,“我的逻辑能力,无法解决你这个复杂的问题。”
她想起了伦科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对自己的嘲讽,当时伦科问自己,剑桥是不是没开逻辑学的课程?
“别太在乎我曾经说过的话,艾涯,”伦科笑了一声,“不过,你给不出答案就算了,我自己都得不出答案的东西,当然也不指望你能为我指点迷津。”
艾涯沉默了一会,说:“那你要试着……留下来吗?”
“这是你对我的期待?”伦科又把话题绕回了起点。
艾涯看着伦科的笑容,她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对伦科的私心,说:“一部分吧。”
伦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虽然得不到答案,但是在实践的路上,伦科决定依旧按照自己的老路子走。
“我决定明天啓程。”伦科说。
艾涯失望地眨了眨眼睛,正想说些什麽的时候,他们两人就听到了从门口处传来的一声呼唤。
“母亲!”
林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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