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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凤栩有些自知之明,他挡了太多人的路,得罪的也不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谁能用出这种手段。
得让周总管去查查。
有仇不报绝非凤栩的性子,无论是谁敢在暗中动手脚,就得做好被断手脚的准备。
凤栩想起当年因卫皇后和太子而起的那场轰轰烈烈的“清君侧”,神情微沉,“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你们行事小心,死道友不死贫道,庄大人应当明白。”
他话说得直白,却明摆着是告诉庄慕青,遇事不决就弄死,只有死人不会爬起来捅别人一刀。
庄慕青对有些忧心的妹妹笑了笑,才应道:“多谢殿下提醒,下官明白。”
凤栩满意颔首。
庄慕青无论是才学还是家世,都是万里挑一,为怀瑾铺路再好不过,倘若庄氏没了,他还要费心去寻下一个。
丝毫不知凤栩揣着什么打算的庄慕青却也敏锐地察觉出,凤栩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包括他,疏离淡漠,哪怕脸上带着笑与担心,实则双眼之中一片漠然,而凤栩格外在意庄氏,似乎也另有打算。
庄慕青并未送靖王出门,毕竟他们此刻应当“势如水火”。
凤栩的确念恩,会记得谁待他好,譬如当日为了他被晏颂清打残了的寻霜,但也仅限于此,他更会记仇,倘若谁背叛了他,再多的旧情也无用,这次庄氏没站错位置,否则庄家也就真的大祸临头。
上了轿辇,凤栩马车外的周福说:“周总管,查查是谁在推波助澜。”
周福笑了笑,“得令,小主子放心。”
次日早朝,庄廷敬父子二人当朝痛斥靖王昨夜如何强闯入“庄府”放肆作恶,靖王笑吟吟地懒散道:“哎,本想着扣门,谁料到庄宅的大门这样不结实,碰一碰便出个窟窿。”
气得庄老大人脸色都变了。
可高坐龙椅上的陛下大手一挥,轻描淡写道:“那就给庄宅换扇门。”
半个字也没提处置靖王,偏宠纵容的意思不能再明显,庄廷敬当即摘了官帽脱下官袍,穿着中衣拂袖而去,庄慕青也有样学样,凤栩心想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做戏啊。
要不是知道怎么回事,他都要信了庄氏父子真要与殷无峥决裂。
凤栩没去尚书省讨白眼,而是等殷无峥议政后与他一道去用早膳。
“庄氏父子怪会演啊。”凤栩说。
殷无峥瞧了他一眼,“在西梁时,西梁王和殷兆衡也是这么被他们父子唬得像白痴。”
凤栩便笑,“那这次看看哪个白痴又上钩。”
上钩得还不少。
自从庄廷敬与庄慕青父子罢职,前两日还风平浪静,之后的几日便常有人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上门拜访,其中多是大启旧时臣,而大霄臣固然有所怨怼,却并没什么大动作。
凤栩坐在窗边的短榻上,瞧周福送上来的一纸文书,那上头一串的人名,都是这几日私下拜访庄氏的官员名字,正大光明去的西梁旧臣倒是不曾榜上提名。
“周总管,前些日子我去地牢,宋承观半疯半癫的,同我说了句话。”
周福俯身,“小主子请说。”
凤栩将那张纸随手团皱,平静道:“贪无穷无尽,人人都能是宋承观,没了他,还会有别人。”
宋承观本以为宁康帝是个可以随便拿捏的面团,却没想到再平庸的男人也会为了心爱的女子而坚不可摧,凤苍志不在皇帝,更不想要什么权利,但他却决意离卫梓湘为后,
他是文弱怯懦的皇子,也是第一个与礼教森严的皇室对抗之人,他将权柄交付于皇后的手上,尽管最终他们夫妻二人不得善终,可凤栩仍旧敬佩他温和又平凡的父亲。
“也是实话。”周福低声,“这世上最信不得的东西是人心,最难得的是真心,小主子,不必为了这些东西费神。”
凤栩缄默。
他本以为这些人至少会斟酌斟酌,却不曾想都如同闻着了肉味儿的疯狗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庄府跑,前朝皇权衰落,让他们吃尽了富贵,如今便是将在朝中有所威望的庄廷敬当成了第二个宋承观。
正说着话,殷无峥从门外进来,凤栩见他衣袂湿了,往外张望了下,才发觉外头下起了细雨。
“下雨了。”凤栩借烛火微光看见窗外细如丝的雨,“外边凉么?”
殷无峥已褪去了沾湿的外袍,“早过了立秋,夜里落雨难免凉些,别坐在窗边了。”
凤栩却没起来,他转过身瞧着殷无峥,看似平静,可眼中却分明翻涌着某种犹如墨色浓雾般地阴沉情绪。
“殷无峥,天子也不能事事顺心。”凤栩轻声,“古往今来多少天子身不由己,当年父皇母后、兄长嫂嫂都是恩爱夫妻,臣听命于天子,却又威胁着天子,一局棋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赢家会是谁。”
凤栩已经隐隐感觉到,殷无峥与庄廷敬联手下得这盘棋,已经越来越大了。
殷无峥静默了须臾,并未答话,而是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了卷起来的纸,在凤栩面前的小几上铺开。
凤栩低眸瞧去,蓦地愣住了。
那纸上是两件画工精细的红袍,制式相似,绣以腾龙金凤、各式祥瑞,还有拆分画出的细节,层层精美,凤栩认得出来,那是大婚时的衣裳。
“这是……”凤栩掌心沁出了细汗。
“阿栩。”殷无峥捏着凤栩的下颌要他抬头与自己对视,“我说过要娶你,旁的我不在乎,做皇帝也正是为了顺自己心意,能否彪炳千载后世传颂都不要紧,我要走的路,谁敢拦我,就杀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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