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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我们也快要成功了,快要能够回去了。在这个地方的任务冗长到令人几乎丧失兴趣,我是非常期待着回乡的那一天的。这样想着,嘴里甚至泛起了奶油的味道。
那天大概是晚上,休息时间,山田回来得很晚,见到我也不像以前一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怎麽了吗?”我问他,“是…上面那些人找你了吗?”
山田打量着我,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
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把我拉到了一个角落。
“你的照片很奇怪…”他低声说,“应该没有洗错啊…但是,你的照片,长着一张别人的脸啊。”
“别人的脸?”
我实在不知道他在说什麽,直到他掏出照片来,塞到我手里叫我看,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麽的奇怪。
照片上的我,确实长着一张别人的脸。这完全不是我的模样,甚至这个人的脸我从来见所未见,五官没有一丁点熟悉的地方。然而就是这个人,他站在那面“小心火灾”的墙前,和我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姿势。
“搞错了吧?”这件事太过古怪了,我实在没办法轻易相信,“山田…你是想和我开玩笑吗?”
“我哪里有这样的功夫,”山田摆摆手,捏了捏皱紧的眉头,“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这件事,是可以解释的吗?还是是那些东西…”
我没有听他说的话,只是一味地去看那张照片上的破绽。站在墙前面照相的明明是我自己,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一张完全不熟悉的脸?
这里虽然气氛有点微妙,但从未发生过任何真正的灵异事件。所谓什麽镇压,应该也只是上面的人弄出来的说辞罢了。现在看见这个样子的照片…我毫无头绪。
我把那张照片拿在手里,注视着那张陌生的脸庞。山田还在旁边说着什麽,渐渐地,我却又觉得那张脸熟悉了起来。
无论是眼睛还是嘴巴,都好像…
好像我自己啊。
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就这麽短的时间内,我又陷入了这样的幻觉。我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次自己的名字,刚擡头想要去找周子末,却看见自己手上真的拿着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微笑着,穿着日式军服,以一种放松的姿势站在墙边。
我的神经都要错乱了,大脑第一时间尖啸着这都是不可能存在的。我想赶紧告诉周子末刚才发生了什麽,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而我早已不在走廊上,而是站在了某间宿舍的中央。
我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个宿舍没有门。
我们刚刚所查看的所有房间都没有门。那些厚重的铁门,在记忆里可以阻挡一切的东西全部消失了,留下的是一个个可以任意进出的空洞。
这里的地下确实有什麽东西,他们想要与这片草原抗衡,把不应该带来的东西带到了这里。
然而最终怎麽样了?最终到底是谁击败了谁,留在这里的到底是什麽?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一切,突然,我就觉得有东西一下子出现在了我的背後。
“来了哦。”
有人在我耳边这样说。
我头发都要一下子全部炸开,这个声音就是贴着我的耳边吐出来的,那张嘴巴的呼吸直接喷到了我的耳背上。我吓得往後乱抓了一下,什麽都没碰到,又差点摔在地上。混乱当中,我的行动和思索,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响声覆盖了。
一辆火车,从宿舍的门口,在我面前,自走廊轰隆隆地穿梭而过。
那是一辆真的火车,车身刷着绿色的车漆,像极了那种卧铺的绿皮车。它的车轮飞速转动,部分室外的光线都留在了车内,倏然间被送入此地。
车窗半拉着帘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影子。车身上都是风沙锈蚀的痕迹,从我面前飞速驶过,扑面而来的是绝不属于这个草原的,干燥的气息。
我被这种巨大的声响震住了。在你坐车的时候可能不会觉得火车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而当它在你面前驶过的时候,那种庞大的,坚不可摧的钢铁造物以一种无法被阻拦的力量向前冲去,也足够令人毛骨悚然,动弹不能。
然而,更让人恐惧的是在我看清楚那些摇晃的影子之後。
列车的窗户不是很大,乍一看上去,只是有些人影在车厢内。在某一刻的晃动当中它们呈现出极其古怪的角度,那些影子似乎并没有坚实的支撑,而是在随着车体的摇动而轻微左右摇晃。
很快我就意识到了,他们正被吊在车顶上。
一辆轰然驶过的列车,一排一排,上吊的,如同宰杀後的牲畜的人。它就这样在我们面前出现,穿过本不应该存在的隧道,一节一节地展示在我们面前。
刚才在我耳边说话的那个人,告诉我们车来了的那个人…那个声音,实在是太像我看到的记忆中那个叫山田的日本人了,他好像就是上吊死的。
在这样的声音中,我听见了轻微的,敲击木鱼的声响。喃喃的诵经声自车厢内部飘了出来,十分虚无,也并不让人觉得安心,反而放大了那种未知的恐惧。
我几乎马上意识到,这辆车,应该就是山田在回忆中,等待着它来接自己走的那趟火车。
这辆车为什麽穿梭在地下,它到底从何而来又到什麽地方去?车上面的尸体是真正活过的人吗?还是什麽根本不可知的存在?这样的一趟火车竟然能给人带来期待,那麽他们面对的东西…是否远比这个还要更可怕?
草原给我的感觉是自然与原始力量的完美融合,而在进入地下工事之後,我越发意识到,这整个地下的世界都来源于人类的痴心妄想。
他们创造出水泥堡垒,创造出十厘米厚的钢板防爆门,创造出能比任何马都要快的火车,但最终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跑赢自己的命运。只要那些东西想叫你死,你也只能是它们脚底下的一颗沙子。
火车轰隆隆地离开,像它出现时一样,嗖的一下就不见了。门外又变成了一条普通至极的走廊。
我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又拍了自己的脸颊两下,猛地甩了几下脑袋。在这个过程中,我根本没有注意外界的变化,直到我擡起眼,才看见门口有一半人,正探出身来瞧我。
我的尖叫声噎在了喉咙里,那个人已经比我更快地来到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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