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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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洪荒初遇茹毛饮血（第1页）

再次睁眼时，韩小羽现自己正陷在一片厚如绒毯的苔藓里。那苔藓带着雨后的湿凉，混杂着腐叶的微腥，丝丝缕缕钻进鼻腔，与宿舍里消毒水的味道截然不同。

他撑着胳膊坐起身，肘部压断了几根半枯的蕨类植物，出细碎的“咔嚓”声。四周静得诡异，风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筛下斑驳的光斑，落在盘根错节的古木上——那些树干粗得惊人，需得四五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围拢，树皮皲裂如老人的皮肤，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藤蔓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折射出刺目的光。

刚才追他的原始人不见了，身上那层淡青色的屏障也早已消散，只有左手食指上的青铜戒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意，像揣了颗小小的暖玉。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韩小羽喃喃自语，声音在林间荡开，却连个回音都听不到，仿佛被无尽的绿意吞噬了。

他循着不远处传来的潺潺水声站起身，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得像踩在棉花上，偶尔能踢到圆滚滚的野果，滚落到灌木丛里，惊起几只色彩斑斓的甲虫。走了约莫百十米，一条溪流赫然出现在眼前——溪水清澈得不像话，水底的鹅卵石圆润光滑，红的、白的、青的，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数清石缝里钻着的小鱼。

韩小羽蹲下身，刚要掬一捧水漱口，动作却猛地顿住——

溪流对岸的空地上，十几个人影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他们大多赤着上身，皮肤是被日光晒透的深褐色，肌肉线条粗糙却结实，腰间只围着块破烂的兽皮，兽皮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污迹。火上架着几根削尖的木叉，叉上串着几块血淋淋的肉，肉皮焦黑，内里却还泛着红，油脂一滴滴落在火里，炸开“滋滋”的声响，混着一股浓郁的腥气飘过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背对着他，手里攥着块边缘锋利的石刀，一下下往肉上戳，动作又狠又急，石刀刮过木叉，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偶尔会扯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嘴角沾着的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鼓胀的胸膛上。

更让韩小羽头皮麻的是，火堆旁散落着几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形状极不规则，带着明显的弧度，末端还有细微的骨茬——那绝不是野兽的骨头，倒像是……人的指骨。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石头“咕噜噜”滚进溪水里，溅起一串水花。

“谁？！”

对岸的汉子猛地回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颧骨高耸，眉骨突出，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死死地盯住韩小羽。他手里的石刀瞬间举起，刀刃上还沾着血丝，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其余的人也立刻警觉起来，纷纷转头望过来——有壮年的男人，有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几个半大的少年，他们手里都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磨尖的木棍、带刃的石块，甚至还有人攥着根缠满倒刺的藤蔓。所有人的眼神都像绷紧的弓弦，警惕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凶戾，仿佛只要他再动一下，就会立刻扑过来。

韩小羽的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转身就想躲进身后的树林，手腕却被一道沙哑的声音叫住了。

“等等……”

那声音干涩得像是久旱的土地，每一个字都磨得喉咙生疼。韩小羽顿住脚步，缓缓回头，看见人群后面站着个头花白的老者。老者佝偻着背，手里拄着根磨得油光锃亮的木杖，木杖顶端还嵌着块磨圆的兽牙。他脸上的皱纹比古木的树皮还要深，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却在看向韩小羽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你……是何人？”老者往前挪了两步，木杖戳在地上，出“笃笃”的声响。他说的竟是汉语，只是口音浓重得像是含着块石头，每个字都咬得含糊不清，却勉强能听懂。

韩小羽张了张嘴，喉咙干得紧。该怎么说？说自己是从二十一世纪的大学宿舍里被一枚戒指扔过来的？他们会信吗？

老者没等他回答，浑浊的眼睛已经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从印着卡通图案的白色t恤，到洗得白的牛仔裤，再到脚上那双沾了泥的运动鞋，最后落在他干干净净的脸上。“你……身上没毛，没鳞，”老者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忽然，他那双蒙着雾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里面迸出点光，“你不是山里的‘兽’，也不是长鳞的‘妖’……你是……‘天’上来的？”

“天上”两个字刚出口，对岸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刚才还举着武器的人们纷纷愣住了，眼神里的凶戾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的敬畏。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甚至猛地跪了下去，将孩子紧紧按在怀里，额头抵着地面，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韩小羽听不懂的音节。紧接着，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连那个魁梧的汉子都迟疑着放下了石刀，对着他的方向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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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羽彻底懵了。他这才注意到，这些人的身上几乎都带着伤：壮年汉子的胳膊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皮肉外翻着，结了层黑的血痂；那个女人的小腿上缠着破布，布帛下渗出血迹；连最小的孩子，胳膊上都有几个青紫的牙印。他们围坐的火堆旁，除了那几块烤肉，再没有任何能称得上“食物”的东西，连个野果核都看不到。

“饿……娘，饿……”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孩突然挣脱女人的怀抱，指着火上的肉哭喊起来。他的肚子瘪得像个空皮囊，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见，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那串带血的肉，嘴角甚至流出了口水。

魁梧的汉子立刻用石刀割下一小块肉，递了过去。小孩一把抢过，连烫都顾不上，塞进嘴里疯狂咀嚼，细小的牙齿用力啃着，连肉筋都不肯放过，最后还伸出舌头，把沾在手指上的血丝舔得干干净净。

茹毛饮血。

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钻进韩小羽的脑海。他看着小孩满足又贪婪的样子，再联想到火堆旁那几根可疑的骨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猎物少到要吃生肉，那要是连生肉都没有了呢？刚才老者说的“兽”和“妖”，又是什么？

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惊惧，轻轻叹了口气，木杖在地上顿了顿：“山里的‘妖’越来越凶，长着獠牙，会吐火，我们的人……死了好多。猎物被它们抢了去，不这样吃……活不下去。”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恳求，“你穿着这样干净，不像我们‘人’，你……可是‘神’？是来救我们的吗？”

韩小羽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不出任何声音。他不是神，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可看着这些人跪在地上的背影，看着他们眼中那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希冀，他鬼使神差地先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左手食指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比刚才更明显。他低头看去，只见青铜戒上的纹路不知何时亮起了淡淡的金光，像活过来的蚯蚓一样缓缓流动，戒面那块暗蓝色的石头里，竟隐隐映出两个模糊的字——

洪荒。

韩小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骤然缩紧。爷爷的日记里写过，他年轻时曾在古籍里见过“洪荒”二字，说那是个神魔并存的时代，人族像蝼蚁一样活着，在妖族的爪牙和巫族的巨力下苟延残喘。

难道……他真的来到了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洪荒？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往上蹿，映得原始人们的影子在岩壁上忽明忽暗，像一群挣扎的困兽。韩小羽看着他们麻木的侧脸，看着那个还在舔手指的小孩，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青铜戒。冰凉的戒身贴着掌心，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被卷入的，或许是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危险、更庞大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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