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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羽在溪边练憋气时,总觉丹田那处有股气在撞。起初像米粒大小,撞得五脏六腑酥,像是揣了只刚破壳的雏鸟,扑腾得人心里慌;后来竟像团暖雾,顺着血脉往四肢漫,流过之处,连骨头缝都透着暖意——这是炼气四层的征兆,陈道长前几日刚说过,到了这层,气能养息,闭气时长能翻倍,在水里待得比鱼还久。
“寻常人憋半炷香,脸就紫了,你若能引气归元,撑一炷香不成问题。”陈道长坐在溪边的青石上,手里转着桃木剑,剑穗在风里轻轻晃,“水下斗妖,多一刻气,就多一分胜算。青鳞蛟那般凶物,你多撑片刻,或许就能找到它的破绽。”
韩小羽脱了粗布短褂,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水珠顺着肩头往下淌,滴在溪水里,漾开一圈圈细浪。他试着沉进水里,双手按在溪底的卵石上,掌心能摸到石头被水流磨出的凹痕。丹田的气刚聚起,就像没扎紧的布袋,顺着口鼻泄了,水面冒起串细泡,破得飞快。
“意守玄关,气沉丹田。”陈道长的声音隔着水面传来,像闷在瓮里,却字字清晰,“别想着‘憋’,要想着‘留’,让气在丹田打个旋,像用绳子捆住的风。”
韩小羽闭上眼睛,屏气凝神。他想象丹田处有个小漩涡,把乱窜的气一点点拢进去,让它们在里面慢慢转。果然,口鼻的气没再泄,耳中只剩水流的“嗡嗡”声,连溪底的沙粒都看得清,细得像磨过的面粉。
“数到一百五十再起来。”陈道长往水里扔了片柳叶,叶片打着转飘到他眼前。韩小羽数着数,气在丹田越聚越沉,像揣了块暖玉。数到一百二十时,胸口开始闷,像被石碾压着,肺里像塞了团棉花,恨不得立刻探出头喘气。他咬着牙,引丹田的气往肺里送,那股闷劲竟消了,反而生出股清凉,顺着喉咙往下淌,像喝了口山泉水。
“砰”的一声,他猛地探出头,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成星,落在岸边的青草上,滚出老远。李三郎举着水瓢笑,瓢沿的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滴:“好家伙!比上次多了整五十下,够在深潭里转个来回,把青鳞蛟的老窝都摸清楚了!”
接下来的日子,韩小羽把炼气法教给识水性的汉子。二柱刚沉进水里没数到三十,就猛地抬起头,咳得直捶胸,脸涨得像熟透的山楂:“这气咋就不听话?像只野兔子,抓都抓不住!”
韩小羽按住他的背,掌心贴着他后心的位置,让他感受自己丹田的起伏:“别用劲憋,越憋越泄。像喘气似的,慢慢吸,慢慢呼,让气自己留着,把丹田当窝,哄着它不愿走。”
二柱半信半疑地试了试,沉进水里时,果然比刚才多撑了十个数。他抹着脸上的水笑,眼角还挂着泪:“敢情不是硬憋,是哄着气别走?这法子比抓山魈还费脑子!”惹得大伙都笑,溪水里的笑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
张婶她们没闲着,找出最厚的麻布,浸了三遍桐油,缝成了潜水袋。袋口用绳子抽紧,能装下烤鱼和短刀,挂在脖子上不碍事。“练得再久,也得带点吃的。”她往袋里塞了块烤蛟肉,油星子透过麻布渗出来,散着肉香,“这肉补劲,水下饿了,也能啃两口,比干憋着强。”
老石匠则把鱼叉柄改短了半尺,用硬木削得溜光,还在柄上刻了防滑的纹路:“气够了,还得手脚灵便,不然拿着长柄在水里挥,反碍事,说不定还会被妖物缠住。”他举着改好的鱼叉往水里戳,动作果然比以前灵活,“你看,这样转身、突刺,都顺溜!”
半月后的一个清晨,韩小羽决定去深潭试闭气。潭水比溪水凉,刚沉下去时,像被冰裹住,丹田的气却立刻涌上来,暖得人心里踏实。沉到潭底时,能看见石缝里的小鱼游过,连鱼鳞上的纹都看得清,细得像绣上去的;水草在水里轻轻摇,根须上还挂着去年的枯叶。
丹田的气像团活物,随呼吸轻轻动,数到三百下时,才觉微微闷。他顺着潭壁往上浮,指尖划过青黑色的岩石,能摸到上面的青苔,滑溜溜的。刚探出头,就见李三郎举着火把等在岸边,火光映着他的脸,满是期待。身后的汉子们都练得正酣,溪面上此起彼伏地冒着头,像刚出水面的鱼,嘴里还数着数,“二百零一、二百零二……”
“够杀回青鳞蛟了!”李三郎递来水囊,眼里的光比火把亮,“我刚才数了,你在水里待了快两炷香,比上次杀青鳞蛟时多了一倍还多!”韩小羽喝着水,冰凉的泉水滑过喉咙,丹田的气缓缓散开,暖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他知道,炼气四层不只是闭气久了,是把气练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像水里的鱼带着鳞,山里的兽带着爪,往后再入深水,气就是他的鳃,能在浪里自在呼吸,不用再怕憋着慌。
夜里的火塘边,汉子们围着炭火比着数闭气的数。二柱拍着胸脯说自己能数到二百一十,话音刚落,李三郎就梗着脖子喊二百三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没把火塘里的灰扬起来。“不信咱现在就去溪边比!”二柱扯着李三郎的胳膊就往外走,被张婶笑着拦住:“半夜三更的比啥?明天天亮了再比也不迟,别惊着水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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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羽坐在火堆旁听着,往火里添了块柴,火星子窜起来,映着每个人带劲的脸。二柱的脸还红着,嘴里嘟囔着“肯定是我多”;李三郎则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o”,像在刻军功;老猎户抽着旱烟,时不时插句嘴,说自己年轻时能憋到一百八,惹得年轻人们更不服气了。
他摸了摸青铜戒,戒面的温度和丹田的气融在一起,暖得正好。这气,这劲,这伙人,就是新夏最硬的鳞甲,水里火里,都能闯。韩小羽突然想起陈道长说的“气为万物之基”,以前总觉得是虚的,如今才明白,这气不只是丹田的暖,是族人们憋着的那股劲,是你追我赶的热乎气,是就算知道水里有妖,也敢往下跳的勇气。
火塘里的柴渐渐烧成了红炭,映得每个人的脸都亮堂堂的。二柱和李三郎还在争,只是声音小了些,带着笑意;张婶往每人碗里舀了勺蛟骨汤,说喝了能长气;老石匠则在磨鱼叉,铁齿蹭过石头,出“沙沙”的响,像在为明天的比试加油。
韩小羽望着跳动的炭火,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炼气四层的闭气,不只是数字的增加,是新夏人在水里扎下的根,像芦苇的根须,在泥里缠得越来越紧,任风浪再大,也拔不掉。往后的河水,不管藏着啥妖物,他们都能睁着眼往下闯,因为气够了,劲足了,人齐了——这三样凑在一起,就没有趟不过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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