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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学都在享受中考后的假期时,乔潇潇的暑假依然在连轴转。天不亮就去后山采药,晌午到镇上的小饭馆洗碗,傍晚还要赶回家喂猪做饭。
黄素兰为此又闹过几次,还是不想她去读高中,想让她留在家里做饭带孩子,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直到那天乔万山摔了碗筷,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难得发了火,青筋暴起的手掌在桌上,震得搪瓷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事情才好了些。
开学前一周,乔万山突然高烧病倒了,虚弱地躺在床上,额头滚烫,浑身被冷汗浸透,去卫生院检查说是病毒性的流感。他挣扎着要起身,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却在撑起半个身子时又重重跌回床上。
乔潇潇知道他不放心,“大伯,我自己去就行。”
乔万山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你人小不熟悉,你……”
乔潇潇打断他,“我能行。”
临行那天清晨,院子里静得可怕。黄素兰抱着小女儿站在堂屋门口,目光刻意避开整装待发的乔潇潇,只有糯糯在妈妈怀里悄悄伸出小手,笨拙地比划着。
——姐姐加油。
乔潇潇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去系鞋带。破旧的运动鞋上,她用针线仔细缝补过的痕迹像一道道伤疤。起身时,她最后看了眼这个生活了五年的院子:斑驳的土墙,歪斜的晾衣绳,还有墙角那丛她偷偷种下的野菊花。
乔潇潇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晨风掠过耳畔,将她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她终于…终于要离开这个困了她五年的牢笼了。
身后那个低矮的土坯房渐渐隐没在晨雾中,连同那些日复一日的责骂、永远干不完的家务和深夜里偷偷啜泣的枕头一起,都被她狠狠抛在身后。
可当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蜿蜒向远方的山路时,胸口翻涌的雀跃突然凝滞了。
薄雾笼罩的群山之外,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乔潇潇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此刻在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剪影——优雅的旗袍下摆,腕间温润的玉镯,还有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早已让她学会把求助的话咽回肚子里。其实乔潇潇完全可以去找村长宋秋帮忙,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上次去楚心柔家是坐着村长的小轿车,她一路上都在心里默默记着路线。可当真正独自转乘公交,在陌生的街道上寻找时,那些记忆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偏偏天公不作美,雨来得猝不及防。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转眼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乔潇潇没有伞,单薄的衣衫很快被淋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背后的行囊越来越沉,那是她全部的家当——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一个装满零钱的奶粉罐,还有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录取通知书。
当她终于找到记忆中的小院时,雨水已经顺着发梢不停地往下淌。
灰蒙蒙的天空下,那扇漆成墨绿色的院门紧闭着。乔潇潇抬手敲门,指节叩在门板上的声音很快被雨声吞没。
她又敲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可回应她的只有雨水的沙沙声。
乔潇潇抱紧行囊,慢慢蹲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青石板的凉意透过湿透的裤料渗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当时的她,还是一个很少出村子,没有见过市面的十五岁少女。
乔潇潇不知道自己这样冒然过来,是否唐突了,她就傻傻地在门口等着。
楚心柔平时雨天是不出门的,只是那一日,突然下雨,她点了一盏檀香,来了作画的兴趣,家里的茶又喝完了,就打着伞去街上买茶。
等她拎着茶回来的时候,看见了门口的乔潇潇。
她那么小小一团,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梢不断滴落,在苍白的脸颊上蜿蜒出细小的溪流。单薄的衣衫紧贴着瘦削的身躯,能清晰看见她因寒冷而颤抖的肩胛骨。
楚心柔微怔了片刻,她快步走了过去,伞身一侧,挡在了乔潇潇的面前。
檀香的气息混着雨水的清冽幽幽飘散,刚刚还肆虐的风雨忽然就远了。
乔潇潇迟缓地抬起头,伞面投下的阴影里,她看见楚心柔被雨水打湿的袖口,和那双盛着讶异与怜惜的眼睛。
那样的眼神……乔潇潇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激的她眼圈泛红,她知道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样很失礼,慌乱的用手擦脸,小小声地解释:“对不起……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生怕自己的突然到访惹人烦。
三中到高二才能寄宿,除了楚心柔这儿,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乔潇潇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楚心柔俯下身来,如瀑的长发滑落,发丝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没事的。”她声音很轻,温柔又让人安心:“来,我带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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