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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像融化的金子,淌过诗色的青瓦,在院子里铺就一片暖融融的光晕。老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几片调皮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恰好落在那块刚翻过的土地上——那里将是薰衣草和向日葵的新家,也是一尘与林女士未说出口的约定扎根的地方。
林女士蹲在土地旁,指尖捻起一把土,细润的泥土从指缝间滑落,带着雨后的湿润气息。她特意选了今天播种,因为笔记本上写着:“秋分后第三日,宜播种,此时的土壤带着秋阳的暖,又有夜露的润,种子睡在里面会很舒服。”字迹是一尘特有的工整,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像在强调这天的好天气。
“林老师,土翻好啦!”阿哲直起身,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手里的小铲子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他特意按照笔记里说的,把土块敲得粉碎,像筛过一样均匀,“一尘说,薰衣草的根很娇气,土块大了会硌着它们,得像给婴儿铺褥子似的软和才行。”
林女士笑着点头,从布袋里取出薰衣草种子。种子细小如尘埃,紫褐色的颗粒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撒了把星星碎屑。她想起一尘曾说:“薰衣草的种子要轻轻撒,像给土地吹口气似的,太用力会吓跑它们。”于是她屏住呼吸,手腕微倾,让种子顺着指腹缓缓飘落,落在松软的土里,像给大地盖上了层薄纱。
“我来种向日葵!”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一小包饱满的葵花籽,小脸蛋红扑扑的。她踮着脚,把葵花籽一颗颗按进土里,每放一颗就用小手轻轻拍三下,嘴里念叨着:“快快长,长到屋顶高,就能替陈老师看院子啦!”
老周蹲在旁边,戴着老花镜翻着园艺笔记,时不时指点几句:“向日葵要种得深些,一寸左右,不然风一吹就倒——你看,一尘这里画了红线,特意标了深度呢。”他指着笔记上的示意图,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他还说,要把薰衣草种在东边,向日葵种在西边,这样早上的太阳照薰衣草,下午的太阳晒向日葵,它们都能晒够喜欢的阳光。”
年轻人搬来藤椅放在旁边,藤椅的缝隙里还卡着片去年的银杏叶,是一尘去年秋天特意垫进去的,说“冬天坐不凉屁股”。“林老师,等花长出来,您就坐在这儿晒太阳,我们给您读诗。”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笑着说,手里还捧着个陶罐,里面是她熬了一早上的淘米水,“笔记里说,浇花用淘米水最好,能让土壤更肥沃,我特意留着的。”
林女士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心里像被温水浸着。诗社的每个人都记得一尘的嘱咐,像守护珍宝一样呵护着这个小小的花盆。有人找来竹片,按照笔记里画的样子,给刚种下的种子搭了个小棚子,说“夜里有露水,这样能挡挡寒气”;有人从家里带来旧棉布,剪了小块铺在土上,说“一尘说保湿很重要,像给种子盖被子”;连最小的孩子都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喷壶往土上喷水,嘴里念叨着“慢慢喝,别呛着”。
种完花,大家坐在老槐树下休息。老周给每个人倒了杯薰衣草茶,茶香袅袅升起,混着泥土的气息,像把时光都泡得温柔了。“还记得一尘刚提idea要种这两种花的时候吗?”老周呷了口茶,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那里曾堆着一尘捡来的旧花盆,“他说,薰衣草是‘等待的香’,向日葵是‘守望的光’,种在一起,就像两个人,一个在暮色里等,一个在晨光里望,永远都不会错过。”
林女士捧着茶杯,指尖划过温热的杯壁。她想起一尘说这话时的样子,坐在那把藤椅上,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金,手里转着支笔,说:“等花开了,就办个‘双花诗会’,让每个人都写诗,庆祝它们一起长大。”当时她还笑他,说“花还没种就想着诗会,太早了”,他却认真地说:“有些约定,就得提前想好,才会有盼头。”
日子像老槐树的影子,一天天拉长又缩短。林女士每天清晨都会来看这盆花,带着笔记本,按照上面的记录细心照料。“第七天要松松土,让空气进去”“第十天浇一次透水,要顺着盆边慢慢倒,别冲坏了种子”“半个月后如果还没芽,就轻轻扒开点土看看,别是被虫子叼走了”——每一条,她都做得一丝不苟。
阿哲每天早上会来测量温度,记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像一尘以前做的那样:“o月日,气温度,晴,土壤湿度正好,适合种子做梦。”年轻人轮流给小棚子调整角度,让它既能挡住中午的强光,又能露进早上的暖阳。小女孩则每天都画一幅画,画里的花盆一天比一天绿,今天添了片新叶,明天多了只蝴蝶,画的角落总坐着两个小人,一个笑着指花,一个侧耳听,像极了她想象中的一尘和林女士。
有天夜里下了场小雨,林女士不放心,半夜披着衣服来院子里看。月光下,小棚子被雨水打湿,泛着柔和的光。她轻轻掀开棉布,借着手机的微光往里看,忽然现土里冒出个针尖大的绿点,像颗刚睡醒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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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薰衣草芽了吗?”她屏住呼吸,指尖微微颤抖。那绿点太小了,软乎乎的,裹着层薄衣,像个怕冷的小婴儿。她想起笔记里的话:“芽的时候最娇气,不能碰,不能晒太狠,像照顾刚睁眼的小猫似的。”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棉布盖好,又往棚子上搭了块塑料布,怕雨水渗进去。
第二天一早,她刚推开诗社的门,就听见小女孩的欢呼:“芽了!芽了!”院子里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大家都蹲在花盆旁,眼睛亮晶晶的。除了那棵薰衣草的嫩芽,旁边还冒出个嫩绿的小芽,顶着两瓣圆圆的子叶,像只张开的小手掌——是向日葵!
“它们一起芽了!”阿哲笑着说,眼里闪着光,“一尘肯定在偷偷帮忙呢,知道我们盼着它们一起长大。”
林女士蹲下身,轻轻碰了碰薰衣草的嫩芽,又看了看向日葵的子叶,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这两株小小的绿芽,像两个迟到的拥抱,把那些错过的时光、未说的牵挂,都悄悄连在了一起。她仿佛看见一尘正站在阳光里,笑着对她说:“你看,我说过它们会一起长的。”
日子在浇水、施肥、盼望着中悄悄溜走。薰衣草的嫩芽渐渐舒展,长出了细细的叶片,像小姑娘的睫毛;向日葵的子叶脱落,冒出了锯齿状的新叶,茎秆一天天挺拔起来,像个要长高的少年。
深秋的一个清晨,林女士推开诗社的门,忽然闻到一缕淡淡的香。她快步走到花盆前,现薰衣草的顶端冒出了小小的花苞,紫蓝色的,像一串串迷你的小铃铛;向日葵则长出了花苞,圆圆的花盘藏在叶片里,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要开花了!”大家都凑过来看,脸上洋溢着喜悦。小女孩举着新画的画跑过来,画上的薰衣草开满了紫蓝色的花,向日葵的花盘金灿灿的,两只蝴蝶在花丛中飞,画的上方写着:“双生花,开不败。”
那天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大家搬来小桌子,围着花盆坐下,准备举办一尘说过的“双花诗会”。林女士捧着笔记本,轻声读起自己新写的诗《双生花》:
“向日葵朝着太阳
把影子拉得很长
那是你的方向
薰衣草迎着月光
让香气漫得很远
这是我的守望
风从巷口吹来
带着你的气息
也带着我的念想
我们的约定
不用刻在石头上
不用写在纸页上
它藏在土里
了芽
开了花
长成了
时光里
永不凋谢的
双生花”
读着读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温柔的笑意。风穿过院子,吹动了老槐树的叶子,也吹动了薰衣草的花苞,那淡淡的香气漫开来,像一尘的回应,温柔而清晰。
老周擦了擦眼角,笑着说:“好诗!一尘听见了,肯定高兴得很。”阿哲和年轻人也纷纷念起自己写的诗,有的讲向日葵如何追逐阳光,有的说薰衣草的香气里藏着思念,孩子们则用稚嫩的声音唱着新编的歌谣,歌声里满是纯真的欢喜。
晚霞落在花盆上,把薰衣草的花苞染成了暖紫色,向日葵的花苞也镀上了层金边。两株花依偎在一起,一个向着光,一个恋着夜,却在同一片土里扎根,在同一阵风中摇曳,像两个从未分离的灵魂,在时光里静静相守。
没人再多说什么,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那些错过的、遗憾的、未能说出口的,都已经化作这双生花的养分。它们会在每个春天芽,在每个夏天开花,用淡淡的香、暖暖的光,守着诗社,守着这个院子,守着一份跨越时光的约定,一直一直开下去,开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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