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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怕去医院,要爸爸陪着才敢去。”
“这有什么好怕,几姊妹从小到大,哪个不适就要找爸爸,爸爸不在呢,你找哪个去?当年你娘动手术,病危单都下过几次,去年发病又是病危单,人要有胆破,遇事不怕事,就一个检查就吓得半死,这还不得了!了不能!人生还要承受得多少啊!今后你身体有问题自己去医院,身体是拖不起的。”
荣芝想着这些年担的责任,自己不由感叹起来,正说着来到院门口,只见舅娘倚着墙在哭,荣芝早己接过检验单放手上细瞧,只见他浑身乱颤,嘴里呼哀:“啊……呀,该死万年哩!”接着举目四望,两眼茫茫。本沫还在“舅娘、舅娘”的乱叫,也说不出别的话。半晌,荣芝说:“快收起,你不要哭了,一会见了他当作没事人样,承住气,我去问问医生。”
“没有用了!肚大如球时我就让他来医院,他总说是啤酒肚,拖着照旧在毒日头底下做工,再一晒,肚子又收了回去,在家里已经发作痛了,仍拖着。刚刚医生说了,他气门上还长了肿瘤,动一下就死!如今只有向着他死啊。”舅娘哭道。
正当几人纷争时,陈小舅来了,几人惊疑望着他,舅娘是最沉不住气的人,天生有几分呆意。单看她那神魂颤倒之形,以及边哭边发出哧溜哧溜的抽泣声,陈小舅便知了,将包夺在手里一顿掏摸,两三下搜出了这检验书,他盯着看了半久,脚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而后笑了两声,说道:
“我这条命已经没了,没办法了,我还是回家待着,能活多久算多久,把钱留给孩子们。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发病的头一次,我就知道肯定是和我娘一样是不治之症,我服待了我娘,这病最后的情形,我现在一一在受,我不怕,我和我娘在一起,像是又陪着她一样。”说完他双手蒙着脸,浑身抽搐起来,在地上打滚喊疼,手用劲抓肚子。几名医生忙将他稳住,他躺在病床上已晕厥,脸上已经失去了抽搐,在微颤中流失了思想,阙静。
听从陈小舅的意愿回家去,在车上,他恳切的看着荣芝说道:“三姐夫,我这一世没求过人,我的病你一定要瞒住三姐,我是知道她的,心里要强,怕她撑不起你捡回这点命。”说着又庄重地看了看本沫,心里的话不容他再说一遍,本沫早已拼命点头,那泪水像撒豆一样。
先到了外婆家,供案上摆着外婆、外公的遗像,本沫时不时望着他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外公外婆的眼睛总是看着她,两对苍凉哀伤的眼神,往房里瞧陈小舅,也是如此,本沫心里一颤:“多么可怕的命运。”她几乎哭出了声,幽咽使她走出大门。
屋外明镜蓝天,温和的光洒在地上如此的惬意,外面园子里外公种的烟叶正是浓绿,偶尔树上一片残碎的黄叶落下来,正好落在浓绿里,显得如此的凄凉。她似乎想象陈小舅就像那片落叶,千疮百孔的落下来,而一切都寂静的,仿佛他没有存在过,像黄叶一样落了就落了,旁边的浓绿还是一样的热烈,仿佛他和任何都无干系,想着想着更是难过,叹息一声,落在心里。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屋子,眼泪竟又如雨洒落,心里又作苦悲:“我不能告诉母亲,我且这样,更何况是母亲呢,何以要见她悲惨形状,家破人亡啊!她的生命已经超出她所承受之重!”
回到埠村已是傍晚,本沫的心沉重得如同舅娘,脸上也有几分呆意,老远看见母亲立在门口张望,见了他们回来迫不及待跑来,问道:“荣芝,我老弟陈礼意检查出来了吗?有没有问题?”
“就是肺结核,静养一段时间就好。”荣芝淡淡道,他单只是显出身体的疲惫,其他无异样。
“这就好,总是一听他病我就心神不宁,饭也吃不下。”云秀拍手叫起来。
本沫看着母亲甚至说不出话来,阴气很重上楼了。晚上睡觉前,云秀又走进房对她说:“回来你总是阴着不说话,不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事。你明天去送些菜去给你二姐,作孽!跟王尔红这样的男人,吃穿用度,一概潦草,还要淘苦淘气。”本沫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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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云秀轻唤本沫让她先往前走,本沫问:“作贼样子,怕什么?”
云秀细声说:“不让凌老太看见,总是又变鬼。”云秀见她走远,自己手提着一大袋菜转出围墙,眼瞻着园里又有几棵大红椒,丢下袋往园里去摘。
凌老太眼尖瞄准了她,骂道:“摘我园里的菜,送去给她的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是拿我屋场的东西送去给别人。呜吼!呸吼!哪个鬼手摘我的菜,我打,我打。”说着手持竹杆直射入园里。
云秀见状提袋就跑,下坡转弯处,一个急后眼,看见二老一个持棍一个握砖,扎手舞脚,沸天震地向她奔来。她一边跑一边回望,一气跑到村东口,身后乱棍乱石向她镖来,那石头有的是断砖,有的是鸡卵石,个个劲猛,无不把她砸死不作休的样子。她一面跑一面想这老货竟狠毒到飞起来,再一回头,只见一人两手两脚躁跳起来,犹如一个巨大的褐色大兔子,猛瞧才知,不是凌老太,竟是赵书记,心里惊呼:“哎呀!人狠起来都忘记自己是瘸子脚了,好一对恶魔!恶鬼!”
本沫己走到马路边等,忍不住往后瞧,不一会,只见云秀上气不接下气手提菜扑来。她忙问:“那么久?怕是你不来了。”
“快走快走,差点儿几个石头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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