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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齐负气,趁家里人做饭的时候重新找他打架,用笔刀在他的小臂划出深深一条伤口,他那时不懂自己抬头看向父母的欲言又止,只记得自己去清洗伤口时,被水流洇成浅红色的血水。
吃饭的时候,还是安渺震惊地指着他变色的衬衫,问他:“你受伤了吗?!”
许茹火急火燎地带他去医院,给伤口缝针,他坐在走廊,至今仍旧记得候诊室明亮的灯光,照在白色地砖上,一片刺眼的冷色。
他那时也很茫然,他一直做得很好,读书、兴趣、品格,他曾经也是父母的骄傲,曾经也一个人独享事无巨细、无微不至的宠爱,但是等到瘦弱的裴思齐被找回,他似乎就变成了需要永远退让的那个人,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他的错。
“他还小他以前很可怜他过了很多苦日子因为哥哥过得太好,他心里不平衡,才会一直找你麻烦……”这样的话,他听了太多太多。
离开去医院之前,他站在家门口,看到裴绍钧正在责罚裴思齐,质问他怎么能用器具伤害哥哥,裴思齐被用戒尺打手心,痛哭不止,但他知道,这些惩罚,裴思齐根本不放心上,转眼就会忘掉。
看着母亲前后奔走,目光担忧。
他想,有时候,他宁愿他们根本不爱他。
也好过给他一点爱,然后告诉他,我更爱别人。
缝完针回去已经很晚了,他托着受伤的手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自己乱糟糟的房间。
他原来的房间在二楼,已经被裴思齐抢去了,但换到一楼,裴思齐依然没放过他。
不知道这次裴思齐又想抢走她送他的什么?
他几乎有点疲惫地想,背包、水杯、望远镜,还是她上个月送他的生日礼物,一盏夜灯?
他转过身,迎接他的,是裴思齐充满怨恨的目光。
裴思齐从未有过这种目光,他皱了下眉,再转过头,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安渺。
她一副大获全胜的架势,将他房间里所有贵重的东西都拢在身边,怀里抱着那盏月亮灯,靠在沙发边,睡得很沉。
但获胜也是有代价的,她的头发被剪得很短,只到齐耳的位置,客厅一片狼藉,遍地都是她的头发,和裴思齐的短发。
也是在那一刻,他再也给不出裴思齐一点好脸色了。
他从前也觉得弟弟还小、弟弟受到的教育不好、贫困落后的小镇孩子总打架、只要多加劝导,总会让裴思齐变好。但原来不会,他觉得,这个弟弟,已经没有管束和改变的必要了。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用指腹轻轻去碰触她被剪得零碎的发梢,刺刺的,扎着他手指,很难受。
他想,头发被剪成这样,她应该比他更难受,毕竟她这么爱美。
可她明知道裴思齐是什么样,还是,坚定地站在了他这边。
其实那时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什么都要与人共享,小到零食、玩具、背包,大到责任、时间、亲情,爱他的父母更爱他的弟弟,只一份的礼物永远不会属于他,甚至这夜的星光、所有人共同仰望的月亮,皆不独属于他。
但有一个人,只有那一个人,告诉他,原来他也可以是被偏心的那个。
原来裴思齐刚被接回来,所有人都只关注着弟弟的时刻,也会有人在饭局上,一刻也不停歇地说,你们怎么不问裴渡要不要?
她不在乎裴思齐,就像有时候他觉得也没人在乎他。
原来万家灯火,漆黑夜色。
也有一盏月亮,是只为照亮他而亮。
……-
安渺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你被裴思齐用笔刀划伤了,去医院缝针对吧?”她回忆着,“他说他衣服被你打烂了,要穿你的衣服,叮铃哐啷拖出来一大堆东西,我说你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然后把他打了一顿。”
当然,最后她赢了,但胜利的代价也是惨痛的,一觉睡醒后,看到自己的头发,她嚎啕大哭,并去理发店将头发重新修剪、等它变长,因为那段记忆并不好,所以后来,就忘掉了。
……
原来是她。
居然是她。
从始至终,原来没有其他人,只有她。
安渺使劲琢磨了一下,然后看着他:“你是被我感动了,然后从此,就对我情根深种了吗?”
裴渡:“……”
过了半晌,他才道:“没有那种东西。”
安渺:?
“喜欢就是喜欢,感动就是感动,没有因为感动而喜欢。”他说,“就是喜欢,单纯的喜欢。”
裴渡:“你那是什么表情?”
安渺做了个中止的手势:“你说的太绕了,我在理解。”
“……”
当晚睡觉的时候,安渺盖着被子,忽然想到些什么,回过头去看他。
床头灯开着,裴渡正在写程序,察觉到她的目光,侧眼道:“怎么?”
“我那时候可是一直在保护你,”她说,“我觉得裴思齐刚接回来的时候,你爸妈太偏心了,但是……”
她犹豫着,在想要怎么说。
但裴渡却接过话头,道:“我懂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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