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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许静则已经报了三项田径项目,再报三千米,他估计自己离跑吐血也差不了多少。
“你别逞强了,这个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倒数,至少我们努力过,大家就都很开心了。”连一向支持许静则的何舒蕾都皱起眉头阻拦。
“没事。我可不想‘许’字倒着写。”许静则故作轻松安慰众人,“我知道我自己情况,别担心,我能跑。”
许静则走到主席台处报名,学生会体育部工作人员翻过桌上报名表,抬头看许静则,眼里有点迷惑:“同学,你们班有人报名了啊。——秦惟宁,是你们班的吧?”
许静则愣愣地走下主席台,下意识地抬头望天。
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到了刺眼的地步。许静则没想明白。
发令枪“砰”地刺破空气,男子三千米跑正式开始,许静则站在终点线旁,八百米一圈的标准场地,要跑三点七五圈。
如果有一双眼睛从无任何阻隔的高空遥遥地俯视向下看,能看见秦惟宁经过许静则三次,最后一次会在许静则这里停下。
圆形没有起始或尽头可言,圆上的每一个点都可以被视作原点,秦惟宁运动了三千米,但如若更换参照物,他就不曾移动过,保持了静止,好似没有意义。
就连一向乐观的许静则也要发出怀疑,是从何时开始一项事物开始具备意义与价值,哪怕没有结果,也值得人快乐而无畏地去浪费生命。
难道人的一生必将从出生走向死亡,生命本身就是注定虚无;一段感情必然有起始和结束,感情本身就不值得被经历;
难道只有友谊是地久天长值得万岁,这种情感就可以高过除它以外的所有感情?
想要斩断执念,无欲无求,是否这本身也已经成为一种遮蔽住人双眼的执着。
渺小的许静则无法想明白,他听到二十班在不断地在喊“秦惟宁加油,秦惟宁加油”,广播站为了避免长跑时无聊,放了点播歌曲《如果的事》。
许静则被太多声音围绕笼罩,只有他自己是寂静的。他的目光寂静地追随着秦惟宁。
秦惟宁跑到终点,来到许静则身边。冲线时他快速地扫视终点旁边的人群,看到许静则后,他倒在地上躺下。
“秦惟宁!”许静则终于发出声音,跑到秦惟宁身边跪坐在地上。
秦惟宁注视着许静则,大口地呼吸空气。
二十班最终荣获倒数第三。虽为倒数,但胜过十九班,于是二十班每位成员的笑容都快要咧到后脑勺,校长宣布最终成绩时,二十班与旁边鸦雀无声的十九班形成了鲜明对比。
连素来一毛不拔的班主任张鲤都破天荒宣布,带全班同学去校门口新开的那家回转寿司店庆祝,何舒蕾相机的内存都快被照片撑满。
猴儿们欢呼雀跃地收拾座椅搬回教室去,班委很善解人意地留下来做收尾清洁工作。
秦惟宁恢复得很快,但也没人肯劳动他做点什么,毕竟秦惟宁于此次倒数第三的胜利中居功至伟。
他想等待许静则,一起去回转寿司店。
许静则将秦惟宁按在教室里,让秦惟宁清点好座椅个数,做点“一只蛤蟆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的幼儿园水准工作就行,许静则提着水桶下楼去打水。等他回来他们就可以出发了。
窗外暮色四合,秦惟宁一个人留在教室里,扫视班级一圈,宣告弱智任务完成。
教室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不像是许静则。
秦惟宁朝声源处回头,一封粉色的,散发着和此前还给他的笔记一样的馨香味道的信被递到他的面前。
紧接着,秦惟宁就看到何舒蕾充满忐忑又略带期待的眼神。
那种似曾相识的眼神成为线索,引着秦惟宁进入从没有回想过的记忆沼泽。
——“哎,秦惟宁,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你对男生感兴趣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
秦惟宁对那封粉红的馨香信件作出平静回应:“抱歉,我对男生感兴趣。”
教室太过空荡,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楚。
走廊里咣当哗啦地响。
秦惟宁一把拉开教室门,一个红皮水桶慢悠悠地滚至他脚边,水在走廊里蔓延开来,成为一片无波澜的镜子和微型湖泊,倒映出站在这岸和那岸的两个人。
许静则手忙脚乱地提着被打湿彻底的裤脚,无措地抬头,看向秦惟宁。
天边日头西斜,红皮水桶滚向东边,在水的倒影里就成了微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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