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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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意显露的画中微光（第2页）

一种极为陌生的感受，像一颗细小的石子，投入他冰冷沉寂的心湖，漾开一圈圈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涟漪。

她竟然会画画？

还画得……如此有生命力？

这种细腻的情感，这种坚韧的表达……怎么可能属于苏明远的女儿？

震惊、疑惑、一丝被触动的异样，还有更深层、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惊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公司事务带来的烦躁，心底翻腾的恨意，在这一刻，竟奇异地退潮了，被眼前这幅安静的、散着微光的画面所取代。

直到苏晚星画下最后一笔，轻轻舒了口气，放下画笔，对着自己的作品露出一个满足的、毫无阴霾的浅笑。

那笑容，干净得刺眼。

也瞬间刺醒了顾晏辰。

他在干什么？他竟然在欣赏仇人女儿的画？竟然被她的专注所吸引？甚至……为那抹笑容失神？

一股更强烈的、混合着自我厌弃的烦躁猛地涌上心头。他怎么能对苏明远的女儿产生任何一丝正面的情绪？这一定是伪装！是另一种形式的算计和讨好！

“谁让你进来画画的？”冰冷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刀，骤然劈开画室静谧温暖的空气。

苏晚星猛地一颤，像受惊的林中鹿。手中的画笔脱手而落，“啪”地掉在地上，溅起几点蓝色的颜料，在地毯上烙下小小的、刺眼的污迹。她仓惶转身，脸上血色尽褪，眼中的光芒在瞬间熄灭，被巨大的惊慌和恐惧所取代。那层柔和的光晕消失了，她又变回了那个怯懦的、小心翼翼的囚徒。

“对、对不起！顾总！门没关……我太闷了……我只是……”她语无伦次，慌忙弯腰去捡画笔，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抓不住那细小的笔杆。动作笨拙而慌张，与方才作画时的从容流畅判若两人。

顾晏辰看着她瞬间的转变，心底那丝异样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化作一股更汹涌的烦躁，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他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情绪。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的声音更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下，“还有闲情逸致画画？看来禁足对你而言，太轻松了。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身份”二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晚星脸上。

她捡画笔的动作僵住了。所有的委屈、失落、还有刚刚燃起就被无情掐灭的热爱之火，混合成一种尖锐的疼痛，直刺心脏。眼眶瞬间红了，泪水迅积聚，却被她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我这就收拾……”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的哽咽，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画具，将那张刚刚完成的画纸匆匆从画架上取下，动作仓促得像在销毁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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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辰的目光掠过她手中那幅梧桐树。画纸上，一滴来不及忍住的泪水，正正落在树干的位置，缓缓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的心口，像是被那滴泪烫了一下，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忽略的刺痛。

他猛地别开视线，语气强硬，不容置喙：“收拾干净。以后，不准再踏入这里一步。这些——”他扫过颜料和画笔，“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说完，他几乎有些仓促地转身，大步走向门口。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间充满她气息和眼泪的画室，离开那种让他心烦意乱、脱离掌控的感觉。

在跨出门槛的刹那，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

苏晚星正背对着他，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无声地收拾着。阳光依旧笼罩着她，却再也照不亮她半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光芒与神采，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被强行压抑的、浓重的委屈和绝望的灰暗。

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出一声闷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晚星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直起身，看着紧闭的房门，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她展开手中那幅被泪水打湿了一角的梧桐树，指尖轻轻抚过湿润的痕迹。

这是她在这里，唯一真实存在过的证明，是她灵魂尚未完全死去的证据。

她小心翼翼地将画纸叠好，紧紧捂在心口，仿佛那是最后一点取暖的余烬。

而门外，走廊的阴影里，顾晏辰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试图平复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横冲直撞的情绪。苏晚星作画时的专注侧脸，她眼底的光芒，她画中那棵坚韧的梧桐，还有她最后那滴落在画纸上的泪……所有画面交织重叠，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挥之不去。

那光芒是假的吗？那画中的情感是伪装的吗？

如果是伪装，为何能如此动人？如果不是……

那他一直以来坚信的关于“苏明远女儿”的一切，又是什么？

他烦躁地扯开领口，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以及……一丝隐隐的、对自身判断的动摇。

他快步走回书房，重重关上门，将那个扰乱心绪的身影和画面隔绝在外。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意外的干扰，是长期紧绷神经后的短暂错觉。苏晚星，永远只能是苏明远的女儿，是他复仇计划中一枚必须保持冰冷的棋子。

他必须牢牢记住这一点。

然而，那幅梧桐树的影子，那抹专注的微光，却像一粒生命力顽强的种子，悄然落进了他心田被仇恨冰封的冻土深处。

而苏晚星，将她的画紧紧藏在枕头下。那是她的秘密，她的珍宝，也是她在这座华丽牢笼中，最后一点属于“苏晚星”的、不肯屈服的微光。

只是，无论是顾晏辰心底悄然松动的冰层，还是苏晚星枕下那幅无声的画作，都预示着一场早已偏离轨道的风暴，正在无声加。命运的画笔，已蘸满了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加浓烈而矛盾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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