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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种预感,赵佺不会再从那扇门外,昂阔步地负手而来了。
赵佺为人处世爱憎太分明,既不像静水流深的越离,也与处心积虑的姬承大相径庭,他煞有其事地表里不一,却令人一览无余。
楚燎心想,走了也好,他这般十年如一日的脾性,长留此地,也只会日复一日的痛不欲生。
踏雪的沙沙声传来,他对这脚步声再熟悉不过,越离见他伫立院中,沉思的神色散去,“怎么不进屋去,出汗了也别贪凉。”
楚燎“嗯”了一声,与越离一前一后进屋,他把门关上,低声道:“今日赵佺没来。”
越离拎起茶壶的手没有丝毫凝滞,轻描淡写道:“许是今日累了吧。”
他望着越离在火光中静丽的眉眼,垂下眼睑,“嗯,我知道。”
在赵佺没回来的第三天,赵院中的仆从觉察出不对,但他们并未声张,借着无人在意的身份,竟还偷跑了两个。
魏王之前有意放宽辖制,后来也就忘了还有这么几个送上门的饵料,乍一听到赵国质子潜逃的消息,还有些不明所以。
但毕竟是他亲口吩咐,也不好罪责旁人,眼前西戎战事正酣,又有齐国态度不明,属实是有些腾不出手。
于是魏王将赵院剩下的两个仆从下狱拷问,其余质子也一一召询,放出赵国质子杀害魏国宫人,意欲谋害国君的消息,等着赵国那边的反应。
赵王年轻时也是雄霸一方,开荒拓疆,老了之后皮肉与壮志一同衰竭,身边围满了佞臣谗言,在歌功颂德中迷醉当年。
若要攻取,年老力衰的赵国比谋篡新登的齐国更好入口些。
出乎意料的是,赵国使臣与出使齐国的使臣同道入城,可见赵国对此事也颇为紧张。
出使齐国的使臣姓冯名崛,出使前两颊圆圆,面容白皙,回来后整个人都苗条了,唯独那双眼睛大了不少。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看起来颇为年少,性格跳脱,也不知是官员们死马当活马医,还是他一前一后判若两人,这般性情竟也能当选。
冯崛一见到魏王便伏地大哭,痛骂齐王,一干官员盯着脚尖,面容尴尬。
“大王,那齐王丝毫不敬我大魏,臣禀明只需交出奸人,遣质来魏,两国便可相安无事,”齐国殿上之事历历在目,他怒目道:“谁知那齐王不仅不听好言,还召奸人公孙誊上殿,奉为上宾,那公孙誊见我,只从鼻中哼出一气,出言相辱,还要齐王斩我。”
他痛哭流涕道:“若非大王福泽庇佑,臣早已客死他乡,不得复命矣!”
不知两侧官员谁重重地叹了口气,魏王不耐地挥了挥手:“寡人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罢眼不见心不烦,两名甲士拖着千恩万谢的冯崛出了殿。
众官员眉来眼去,没人敢上前进言。
魏王心中烦闷,不悦道:“宣赵使。”
立如雕塑的牟内侍躬身领命,步至阶前唤道:“宣赵国使臣上殿。”
赵国使臣赵伯俭,当世名士,本姓瞿,因劳苦功高得赐国姓,与陈相国年纪相当。
他花白的胡须在寒风中微微抖动,急途而来,难掩风尘仆仆。
只见他身行如鹤,连屈膝下跪也不卑不亢,长声道:“罪臣星夜兼程,唯恐误了大王正事,赵魏两国素来交好,若误于臣身,万死不能补其一也。”
魏王撩开眼皮,“哦?寡人有何大事,要先生如此奔命啊?”
赵伯俭抬起身躯,字字珠玑道:“齐国臣篡主君,取而代之,乃天命不容,此为不仁之罪。大王遣使入境,齐国不听反奸,纳奸为臣,此为不义之举。大王为中原霸主,此不仁不义之国,必伐之,故臣身老尽命,特来为大王驱驰。”
魏王抬掌道:“还不快扶先生起身,赐座。”
赵伯俭未见喜色,伏拜道:“谢大王。”
待老先生跪坐而定,魏王幽幽叹道:“寡人待公子佺不薄,谁知他心有邪念欲加害寡人,如此劣行,寡人不敢轻饶。”
赵佺在魏国究竟是圆是方,全靠魏国一面之词,国力相峙,对薄公堂是无稽之谈了。
赵伯俭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只能尽力道:“大王错爱,罪臣实愧之,若以宵小之辈坏我两国之好,此乃臣与主君所不忍,愿以黄金千斤,车百乘,乐师百人,以修旧好。”
魏王身体前倾,“千金易得,良臣难寻,先生何不论国谋身,何苦仆仆?”
赵伯俭直身道:“一臣难谋二主,蒙大王青眼,若当来世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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