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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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叔公归来与风雨欲来(第1页)

晨光是迟钝的刀,艰难地割裂笼罩城市的乳白色薄雾,几缕淡金色的光线勉强挤进顾家别墅的落地窗,却无法驱散客厅里凝滞如胶水的空气。光线落在苏晚星身上,她蜷在沙深处,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那份从地下室尘封中取出的遗嘱。纸张早已泛黄脆,边缘在她反复的揉捏下起了毛边,几乎要破裂。

顾晏辰立在宽大的书桌后,屏幕冷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屏幕上,那些从u盘里解密的、幽灵般的数字河流——海外账户、资金流向、最终汇聚点“苍鹰”——正无声地指控着一个令人齿冷的真相。顾振海。这个名字如今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头。

“秦助理那边确认了,”顾晏辰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石面,“顾振海名下的离岸网络,这些年像蜘蛛织网,悄无声息地转移、吞噬。顾家当年被抵押的、苏家消失的……都在他的账簿里。”他顿了顿,眼底有压抑的火焰在跳跃,“他等了二十年,不,更久。就等着顾家最虚弱、最分崩离析的时刻,一口吞下。”

苏晚星抬起眼,眼底密布着彻夜未眠的红丝。父亲的遗嘱、那截冰冷的音频、还有眼前屏幕上无声却狰狞的数字,在她脑中反复冲撞。她看着顾晏辰紧绷的侧脸,轻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那东郊……我们还去吗?”

去,是明知的陷阱,是对方精心烹制的毒饵。不去,福伯孙子那条年轻的生命会瞬间熄灭,而顾振海那头蛰伏的兽,会立刻缩回更深的阴影,布下更险恶的局。

顾晏辰转过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他弯下腰,双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掌心温热而有力,几乎要将那无形的重压分担过去。“去。”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军刺,“但不是去送死。现在,刀柄在我们手里。”

他伸手,指腹极轻地掠过她眼睑下那片浓重的青黑,动作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疼惜。“秦助理已经在工厂周围布好了网。只要他敢伸头,我们就敢收口。”

苏晚星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沉淀着与他相似的、破釜沉舟的决心。这场仗,避无可避,唯有向前。

就在这时,门铃以一种不合时宜的、近乎刺耳的方式响起。秦助理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一丝紧绷的急促:“顾总,门口……顾振海先生来访。”

顾晏辰和苏晚星同时一震,目光在空中激烈地碰撞。

顾振海?他竟然……主动回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

“让他进来。”顾晏辰直起身,松开苏晚星,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冻结成一面冰冷的盾。他倒要看看,这条藏匿多年的毒蛇,披着怎样的画皮登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秦助理引着一位老人步入客厅。老人约莫七十上下,头银白,梳理得一丝不苟,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姿笔挺。他脸上挂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属于长辈的温和笑容,眼角有细密的纹路,显得慈祥。可当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客厅的瞬间,苏晚星分明感到一种被鹰隼掠过的、冰冷的审视感。

“晏辰,”顾振海开口,声音浑厚,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甚至还有几分刻意的亲昵,“真是许久未见了。上次见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已是顾家的顶梁柱了。”他的目光在顾晏辰身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顾晏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招呼,只是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地回视。眼前这张堆砌着笑容的脸,与音频里那个冰冷算计的声音,与u盘里那些吞噬家族血肉的数字,如何重叠?这需要怎样精湛的演技,才能将如此极致的恶,包裹在这样一副温文尔雅的皮囊之下?

苏晚星悄然站到了顾晏辰身侧半步之后,掌心微微汗湿。她能感觉到,顾振海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她时,那短暂的停顿里,藏着怎样的评估与……阴冷。

“叔公突然回国,想必有要事。”顾晏辰开口,语气是冰封湖面般的平静与疏离。

顾振海朗声一笑,径自走到沙主位坐下,姿态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端起秦助理刚沏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叶,抿了一口。“回自己家,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顾晏辰左臂,那里虽然穿着长袖,但微微的僵硬还是能看出端倪,“听说你前阵子受了点小伤?做长辈的,总要回来看看才放心。”

“劳您挂心,已无大碍。”顾晏辰的回答简短而冰冷。

顾振海仿佛没察觉到那拒人千里的态度,笑容不变,甚至更热情了几分。“这次回来,也不全是为看你。我手里有个不错的项目,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先拿来给顾家看看。”他从随身的精致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帧考究的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全球新能源布局,只要顾家点头,半年内,跻身世界前十,并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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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辰的目光在那份文件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冷的弧度。“叔公的好意,顾家心领了。只是顾家根基浅薄,怕是接不住这样的大棋。”

顾振海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零点一秒,随即又恢复如常,像一张弹性极好的面具。他的视线转向苏晚星,眼神里多了几分刻意的温和与探究。“这位便是苏家的晚星小姐吧?常听人提起,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出众,和晏辰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苏晚星没有接话,只是微微颔,目光平静地迎上去,不闪不避。

客厅里的空气,因这无声的对峙而愈粘稠、滞重。

就在这时,顾振海的目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猛地落在了苏晚星颈间——那里,悬挂着那枚从林正雄处得来的、纹路古老的徽章。他的瞳孔在瞬间急剧收缩!脸上那精心维持的、慈祥温和的笑容,如同被无形的手掌骤然抹去,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僵硬。眼底深处,一丝猝不及防的、被触及逆鳞般的阴鸷与狠厉,如毒蛇吐信,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刹那,但苏晚星和顾晏辰都精准地捕捉到了。

苏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了那枚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寒意。

顾晏辰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将苏晚星完全挡在自己身后,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叔公似乎对这枚旧徽章……很感兴趣?”

顾振海猛地回过神,脸上的肌肉似乎费力地调动了一下,重新扯出一个弧度,却显得格外生硬勉强。“啊……只是觉得,这徽章样式古朴,做工倒别致,多看了两眼。”他站起身,动作比方才仓促了些,整理了一下本就不乱的衣襟,“既然晏辰对合作兴趣不大,那我就不多叨扰了。晚上我在‘云顶’设了便宴,还请晏辰和晚星小姐务必赏光。”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朝门口走去,步伐比来时快了不少,背影透着一股急于逃离的僵硬。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客厅里令人窒息的压力才骤然一松。

“他认得这徽章。”苏晚星松开紧握徽章的手,指尖有些白,声音很低,却很肯定。

“不仅认得,”顾晏辰目光幽深,“这徽章,恐怕不只是信物那么简单。它可能代表着某种身份,某种权限,甚至是……某种他不愿被揭开的秘密。”所以,那伪装的从容才会在瞬间崩塌。

秦助理悄无声息地出现:“顾总,跟踪的人回报,顾振海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是套牌,已经在市区绕了几圈,最后进了‘云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我们的人……跟丢了。”

“意料之中。”顾晏辰脸上并无意外,“继续监控‘云顶’及他可能接触的所有人。”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时,苏晚星眉头紧锁:“他这个时候回来,还大张旗鼓设宴,绝对是陷阱。”

“当然是陷阱。”顾晏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眼底却沉着更深的暗色,“他知道我们查到了他,所以干脆走到明处。晚宴,东郊……他摆出两个选项,无论我们选哪一个,或者试图分兵,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我们……”

“将计就计。”顾晏辰转过身,眼神冷静得近乎残酷,“他想要我们自乱阵脚,我们偏要让他猜不透。晚宴,我们去。东郊,我们也去。但不是按照他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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