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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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童子观察 人族的异数（第1页）

清虚观的观星台建在断鳌峰以西的望月崖上，台面由整块“望星石”打磨而成，夜里能映出星轨的流转。此刻，身着素色道袍的童子正跪坐在石台前，捧着一卷竹简记录着什么。他约莫十岁上下，眉眼像被山涧的清水洗过，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头顶的总角用桃木簪绾着，簪子上刻着细小的“守”字——这是清虚观派驻在此的“巡天童子”，职责是记录方圆千里内的灵气异动、异兽踪迹与部族兴衰，寻常人族的纷争本不在他的笔墨之内，直到韩小羽与他的华夏联盟出现在断鳌峰。

“第三十七日，未时三刻。”童子握着削得极尖的小狼毫，笔尖在竹简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小楷，“华夏联盟工坊区灵气波动异常。非妖力之诡谲，非魔力之阴鸷，非仙法之清灵，亦非灵族之温润，似是凡俗器物引动，却比精铁更凝实，比磐石更柔韧。”

他放下笔，踮起脚望向东南方的不周城。那座城依旧是灰扑扑的模样，城墙没挂狰狞的兽骨，没刻炫目的阵纹，连城楼都盖得矮矮的，远看像个蜷缩的土围子，与西荒那些插满战旗、雕着凶神的堡垒比起来，简直朴素得可笑。可就在三日前，一场陨石雨坠向断鳌峰，其中一块磨盘大的陨石正对着不周城的东南角砸去，童子当时捏着法诀准备出手，却见那灰扑扑的城墙只轻轻晃了晃，陨石便被弹飞出去，碎裂的石片上竟凝着淡淡的土黄色光晕——那是大地灵气的印记，却被一种从未见过的“凡物”牢牢锁在了墙体内，没有外泄半分。

“此为人族韩小羽所创‘水泥’。”童子歪着头，在竹简右侧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方块，方块里又画了几道交叉的线，像是在模仿那东西的肌理，“观其质，非金非木，非水非火，似土却不松散，似石却能塑形。混以沙石、星水，干涸后坚逾精钢，且能引大地灵气为己用，填补裂痕，自愈损伤。奇哉！人族竟能以凡俗之法，窥得灵物‘吐纳’之妙？”

他想起临行前师父的叮嘱：“人族善变，却多困于七情六欲，难窥天地大道。纵有智者，亦多求个体飞升，炼金丹，修元婴，鲜少着眼于族群存续。”可韩小羽显然是个例外。

童子翻到前几日的记录，竹简写得密密麻麻：“巳时，见青狼族与石人族共筑粮仓。青狼族以利爪刨坑，石人族以巨力搬石，分工有序，竟无龃龉”“未时，兔族医者在人族村落传艺，教妇人辨识毒草，其声温软，听者皆专注”“申时，地精族与巫族共修水渠，地精以土术开沟，巫族以咒术引泉，水流竟顺如人意”……他指尖划过这些字句，眉头微微蹙起。各族壁垒森严本是洪荒常态：青狼族嗜血，向来视其他部族为猎物；石人族寡言，除了同族鲜少与外物交流；兔族怯懦，见了带皮毛的就躲——怎么到了韩小羽这里，这些习性迥异的族群竟能凑到一处，还能各司其职，甚至笑语相和？

昨日午后，他还特意绕到不周城外围的训练场。隔着丛生的灌木，看见一个石人族壮汉正蹲在地上，耐心教几个穿粗布衣的人族孩童打磨石器。那壮汉的手掌比孩童的脑袋还大，指节上布满老茧，捏着孩童的小手时，动作竟比兔族还要轻柔，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吹跑了石屑。孩童们咯咯地笑，用沾着石粉的手去摸壮汉手臂上的石质鳞片，壮汉竟也不恼，只是憨憨地咧开嘴。

“异数。”童子在竹简上写下这两个字，笔尖微微一顿，墨滴在竹面上晕开一小团黑影，“人族韩小羽，不重个人修为。观其月余行踪，或在工坊区研器物，或在田埂间察农桑，或在议事殿联各族。其力不在己身灵力之强弱，而在众志之凝聚。”

正写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童子抬眼望去，只见不周城的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群人族推着奇怪的木车走出来。木车上装着些圆滚滚的黑球，外壳粗糙，泛着油光——他认得那是“火药”，前几年在南荒游历见过，人族用它开山修路，却总因威力难控炸伤自己，有时还会引动山火，被周边部族视为“蛮夷之术”。

可此刻，韩小羽正站在高台上，手里举着一面红底黑纹的小旗，嘴里喊着“引线长度需三尺七寸”“角度校准至偏东三度”之类的古怪词语。几个石人族壮汉扛着投石机，将黑球稳稳放在凹槽里，动作谨慎得像是在搬运灵珠。

“轰——”一声闷响传来，不算震耳，却带着一股沉凝的力道。黑球落在百丈外的空地上，炸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坑，坑壁光滑，竟没溅起多少碎石，连旁边的几株野草都只是轻轻晃了晃。童子猛地睁大眼睛，神识探过去，清晰地“看”到那股爆炸的力量被牢牢锁在坑内，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没有伤及周围分毫——这哪里是蛮夷的爆破之术，分明是对“力”的精准掌控，比某些只会引气炸山、不顾生灵的修士，反倒多了份克制与分寸。

“以凡俗之智，驭天地之力。”童子喃喃自语，赶紧在竹简上补了一句，“其术看似粗鄙，却暗合‘收放’之道。不炫技，不妄为，只求实用，此乃大巧若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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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时，余晖给不周城镀上了一层金边。童子看见韩小羽独自一人坐在城墙根，手里拿着块灰褐色的土疙瘩——正是那“水泥”的原料。他没有运功炼化，也没有注入灵气，只是用手指一点点捻碎，又舀来山涧水慢慢搅拌，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石灰与黏土比例需为三比一”“凝固时间受温度影响需调整”。晚霞落在他身上，映得侧脸轮廓柔和，没有半分修士的飘逸出尘，反倒像个守着田亩的老农，专注得眼里只有手中的泥土与水。

童子忽然想起师父曾在观星时的叹息：“洪荒之乱，皆因强者自矜其能，弱者自弃其力。强者欲霸天地灵气，弱者只求苟活，终成死局。”可眼前这个人族，既不追求飞天遁地的神通，也不炫耀摧枯拉朽的战力，只是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让墙更结实、让粮食更多、让各族人能围在一张桌上吃饭。他修的城，藏得住灵气却不张扬；他创的术，用得着力道却不滥杀；他联的族，存得下差异却能同心。

晚风拂过观星台，吹得竹简“哗哗”作响。童子将竹简小心卷好，放进背上的藤箱里，又望了一眼灯火渐起的不周城。那里没有冲天的灵气光柱，没有异兽盘旋的异象，只有家家户户透出的寻常光晕，像撒在地上的星子，却比任何神通都更让他觉得安心——或许，这才是天地间最坚实的“道”，藏在烟火里，落在人心间。

他转身朝望月崖深处走去，背影小小的，却挺得笔直。今夜的星轨该换了，而关于那个叫韩小羽的人族“异数”，他的记录，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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