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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祝升从兜里掏出几枚铜板。
“……好吧。”裴焕生憋着笑,寻思着他这样是真没什么钱,“其实给我一枚也行呢。”
“欠着。”
后来裴焕生才知道,这人从未打算给钱,而是真的要给人。
这是祝升第一次见到裴焕生。
他原以为两个人再次相见会在不久之后,怎料一别两年。
两年后,在金州,他才再一次见到这个在凉州姑臧城见过的男人,才知道他叫裴焕生。
可是裴郎君贵人多忘事,把他给忘了。
作者有话说
八月日更
重逢
三秦的金州,南依大巴山,北靠秦岭,与蜀郡、沔州接壤,与如今的京城洛阳距离不过一千里,汉水贯穿金州西东,再流入长江。这儿与北方大多的城不同,没有庄严肃穆之感,更偏向于江南的秀丽。秦岭巴山,汉江瀛湖;往来商旅,络绎不绝。
偌大金州,盛着山水,也装着商旅。金州北面通津门水旱码头繁华热闹,临着汉水与牛山相望的临川门打开,迎来送往,正是金州的西北出口处。
当年裴焕生就是从临川门走出去,在茶马古道上,在河西走廊里。金州,聚财之地,经商方面,金州商人有着规模浩大、态度佳良、目光敏锐等美誉。
对于如今的金州来说,金州的“金”是金家的“金”。金家,富可敌“贵”的代表,与官家合作,茶马古道上有他们的一分羹。书香门第、金州新贵也得与金家客气几分。
金州里头,金家的生意做得太广:丝,丝制成的鞋、衣;麻,麻做成的衣裳;榆树前几年的树条、后几年成材的树木;平洼地,建房屋,或租或成商栈、客栈。玩玉石、揽字画、抛海珠,诗酒茶花红馆来香,粗茶淡饭酒肆食肆。金家在金州,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金家是一个大家族,祖辈金善和他的哥哥金成白手起家,金善有三个儿子,金成有两个女儿。家业传到金善三个儿子手里,如今金家当家的是这三位中的大儿子金辉,育有三子一女:大公子金佑跟随父亲和叔父们经商;二公子金盛科举取佳绩,进士榜上有其名,得益于前朝开国后重文轻武举措。行三的是金家姑娘金迎,家里人都喊她叫“金银”。最小的那位,不仅是他们四兄妹中最小的,也是整个家族里最小的,金喜。
关于金家小公子的传闻,从大南门走到通津门,一天都听不完。他太过风流,算得上是金州里第一风流公子,身边的娇女无数。他平日里爱去的地方,是来香园,一位姓裴的郎君在这做的生意,是金州有名的茶楼。再就是裴郎君的青瓦楼,喝酒的胜地。听说当年金喜要给青瓦楼改名叫“金瓦楼”,被裴郎君觉得俗气,给拒绝了。
祝升第一次来到金州,踏上这座算得上是有几分纸醉金迷的城,太过于繁华热闹,不知人间疾苦似的。若非是为了来这里杀人,他想他不会来这样奢靡之风盛行的地方。
祝升听着金州城里,大街小巷内关于金家的闲闻趣事。他并非故意要听,只是到处都在讲,他听力又太好,实在无法不听见。
他记得,书信上写着,这次要杀的人,爱去青瓦楼喝酒,最爱来自吐蕃的葡萄酿成的酒。
于是祝升压低了自己的帽檐,盖住了他半张脸,他走近了,问出一个只有外地人才问得出的问题:“请问,青瓦楼在哪?”
正聊得兴起的妇人,听到他这个问题,随后捧腹大笑,和周边的人差点笑弯了腰。他们好不容易缓过来,才有人说。
“你是外地人吧——你向北走一些,金川街进去就是。你抬头看,那处最高的楼,就是青瓦楼。”
祝升这才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高楼,大约有三层楼高,上面果真是小青瓦,灰蓝色的。
金川街上更是热闹,两边摆着摊子,从卖首饰的到卖吃食的,货郎挑担,应有尽有,吆喝声实在不曾断过。
祝升想不明白,江湖人都应该不会爱这道市井生活气,怎么会有人偏偏落脚在这里。他想,这里虽然奢靡之风盛行,但也算一派祥和。等会若是杀人,怕是官府会出面。这让祝升有些为难。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这家四柱三层的青瓦楼,就被一楼进门柜台边的人吸引注了:那人穿着水色衣裳,淡紫色的大袖衫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显得不拘一格。他正在拨着算盘上的珠子,不太认真的模样,像是打发时间似的。而他对面的人似乎有些生气,皱着眉头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人只是摆摆手,风轻云淡地摇摇头。
祝升走近些,才听清他说:“那就收拾干净。”
看上去有些生气的人这才缓了神色,点点头,上了楼。
不一会儿,楼上传来惨叫声,紧接着就是一个被打得凄惨、鼻青脸肿的男人,被一群人拎出来丢在门口。而方才上楼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后头,走向柜台边,告诉水色衣裳的男人事情办妥了。
穿着水色衣裳的那人只是瞥了一眼,将手里的算盘丢给他,露出手腕处那串琥珀色念珠。他似乎没兴趣看这一出闹剧,抬腿往楼上走。
祝升也没打算继续看,而是走进了青瓦楼,想要追上那人。
上了二楼后,这人便跟鬼一样消失不见了。
正如两年前那样,在凉州见过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祝升回头,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人群,连忙下楼抓住那个一开始同水色衣裳男人在柜台边谈话的男人,问他:“刚刚那位,穿着蓝色衣服,站在柜台边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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