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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稚子成才（第1页）

时光如白驹过隙，自西山回京，转眼已是三载春秋。

夜王府的“憩园”田庄依旧维持着，轩辕夜仍时常前往，侍弄他那片越茁壮的作物，与老农谈论天时地气。凤清音的“小医庐”在京城平民中也小有名气，她每月固定时日义诊，施药济贫，仁心王妃的美誉愈深入人心。朝堂上关于北境的争论起起落落，周廷鹤在北境强力推行了两年新政，表面看似压制住了局势，实则矛盾暗藏，耗费国帑无数，朝中不满之声渐起。梁王一派的声势也因此受到一定遏制。皇帝轩辕宏则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既未完全否定周廷鹤，也未曾再给夜王实权，只是对凤清音侍奉太后之功时常褒奖。

这三年来，最大的变化生在夜王府的内院。

凤清音为轩辕夜又诞下一子，取名“承烨”。名字是皇帝亲赐，“承”字取继承、担当之意，“烨”字寓意光明兴盛，其中期许，耐人寻味。小承烨如今已满三岁，生得玉雪可爱，眉宇间既有父亲的英挺轮廓，又继承了母亲清雅灵秀的神韵，尤其一双眼睛，黑亮有神，看人时带着越年龄的专注与好奇。

这孩子似乎天生与众不同。不仅聪慧早熟，一岁多便能清晰吐字，两岁已能背诵简短诗篇，更难得的是心性沉稳，性情仁和。他不像一般孩童般酷爱嬉闹，反而喜欢安静地待在父亲的书房外听大人论事（虽不懂内容，却听得认真），或是跟在母亲身边，看她在医庐分拣药材，小鼻子轻轻翕动，竟能分辨几种常见草药的气味。

轩辕夜与凤清音对这个儿子疼爱有加，却并未过分骄纵，反而有意识地引导。轩辕夜闲暇时，会抱着承烨，指着墙上的疆域图，用最简单的语言讲述山川河流、四时节气；凤清音则教他辨认花草，讲述些浅显的医理和仁爱故事。王府中严禁奢华浮躁之风，承烨的玩具多是木雕的骏马、陶烧的兵俑，或是凤清音亲手缝制的装有不同药材香囊，用以锻炼他的嗅觉和记忆。

这一日，宫中传来旨意，太后因着秋日天凉，略感风寒，凤体违和。皇帝忧心，特召凤清音携小世子入宫觐见，一来为太后请脉调理，二来也是让太后见见曾孙，以慰慈怀。

这是承烨第一次正式踏入皇宫。凤清音为他换上合体的杏黄色小锦袍，头戴缀玉小冠，仔细叮嘱了宫中礼仪。三岁的孩子，竟也听得认真，小脑袋一点一点，将“不可乱跑”、“问安行礼”、“长辈赐物需双手接”等规矩一一记下。

慈宁宫内药香袅袅，太后半倚在暖榻上，面色略显倦怠，但看到被嬷嬷引进来、规规矩矩行礼的承烨时，眼中顿时泛起了慈爱的光芒。

“快，快过来让曾祖母瞧瞧。”太后招招手。

承烨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见凤清音微微点头，便迈着小步，稳稳地走到榻前，再次躬身行礼，奶声奶气却清晰地说道：“承烨给曾祖母请安，愿曾祖母早日凤体安康。”

口齿清晰，礼节周全，毫不怯场。太后惊喜地拉住他的小手：“哎哟，好孩子，真懂事！长得也俊，像你父王，也像你母妃。”她仔细端详着，越看越爱，“听说你小小年纪，已会背诗认字了？”

承烨点点头，想了想，背了一浅显的咏物诗，声音清脆悦耳。太后听得连连称赞。凤清音在一旁谦逊道：“太后过誉了，孩子不过是记性好些，胡乱背的。”

“哀家看可不是胡乱背的，这孩子眼神清明，是个有灵气的。”太后轻轻摸着承烨的头，又对凤清音道，“你教得好。夜儿有福气，得了你这么个贤内助，又生了这么个聪慧的孩子。”

正说话间，殿外传来通传：“陛下驾到——”

皇帝轩辕宏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两名贴身内侍。他先是向太后问了安，目光随即落在被太后牵着的承烨身上。

“这就是承烨？都长这么大了。”皇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深邃如常，打量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侄儿。

承烨在母亲眼神示意下，一丝不苟地按照礼制向皇帝行礼，动作虽稚嫩，却毫不含糊。

“平身。”皇帝虚扶一下，问道，“几岁了？平时都读些什么书？”

承烨站直小身子，不慌不忙地回答：“回陛下，承烨三岁了。父亲教孩儿认舆图，识节气；母亲教孩儿辨花草，知仁爱。方才背的诗，是母亲教的。”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寻常三岁孩童，要么怕生畏缩，要么被娇惯得不知礼数，像承烨这般沉稳有度、对答清晰的，着实罕见。更难得的是，他所学并非寻常启蒙的千字文之类，竟是舆图、节气、花草、仁爱这些颇有些格局的内容。

“哦？识舆图？那你可知，我们天圣都城在哪里？”皇帝似乎来了兴趣，随口考校。

承烨眨了眨黑亮的眼睛，脆生生道：“在图上中间偏北，有金色小城标记的地方，父亲说，那是永安城，是陛下和曾祖母住的地方，是天下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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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北境龙城呢？”

“在很北很北的地方，父亲指过，说那里以前有坏人，现在好了，有周大人在管着。”孩子回答得天真无邪，却恰好触及了当下最敏感的北境话题。

皇帝眸光微动，看了凤清音一眼。凤清音连忙垂道：“陛下恕罪，孩子童言无忌。王爷在家偶尔会看看旧日舆图，顺口提过几句，不想这孩子竟记住了。”

“无妨。”皇帝摆摆手，笑意似乎深了些，“记得是好事。承烨，若有人欺负我天圣百姓，该如何？”

承烨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认真地说：“母亲说，仁者爱人。父亲说，强兵保国。要先讲道理，若坏人蛮横，便要像父亲以前那样，保护大家。”他将父母平日教诲的只言片语，用自己的理解组合起来，虽稚嫩，却隐含了“先礼后兵”、“仁政与武备结合”的道理雏形。

太后闻言，更是欢喜：“听听，这孩子，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番道理！可见父母平日教导有方。”

皇帝也点了点头，赞道：“确是可造之材。皇弟与王妃，教子有方。”他顿了顿，对身边内侍吩咐道，“去将前几日番邦进贡的那对玉麒麟镇纸取来，赐予小世子，愿他日后勤学奋进，成为国之栋梁。”

玉麒麟镇纸，寓意祥瑞与英才，这赏赐不算特别贵重，但由皇帝亲口赏给一个三岁孩童，意义却非同一般。这既是对承烨表现的认可，某种程度上，也是向外界释放了一个信号：皇帝对武王子嗣，是看重的。

凤清音心中微凛，拉着承烨再次郑重谢恩。

皇帝又关心了太后的病情，听凤清音回禀了调理方案，叮嘱了几句，便起驾回了御书房。殿内，太后留凤清音和承烨用了些点心，又赏了些宫中的精巧玩意给承烨，才放他们出宫。

回府的马车上，承烨摆弄着那对温润的玉麒麟，仰头问凤清音：“母亲，陛下是很大的官吗？比父亲还大吗？”

凤清音轻轻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之主，也是你父王的兄长。承烨今日表现得很好，但切记，在宫中听到的、看到的，回家后除了父母，不可与旁人多说，明白吗？”

承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小脸贴在母亲怀里：“孩儿记住了。母亲，曾祖母会很快好起来吗？”

“有母亲在，曾祖母会好起来的。”凤清音抚摸着他的头，心中思绪翻涌。儿子今日的表现，出预期的好，甚至好得有些引人注目了。皇帝的赞赏和赏赐，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家权局中，孩子的聪慧早熟，是天赋，也可能成为负担。

晚间，轩辕夜从憩园回府，听闻日间宫中之事，沉默了片刻。他抱起已经熟睡的承烨，仔细端详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对凤清音低声道：“这孩子，像你，也像我。是璞玉，但需小心雕琢，更需妥善收藏锋芒。今日之后，恐怕有更多人，会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我明白。”凤清音依偎在他肩头，“我会更加注意。平日教导，仍以仁心、明理、强身为本，那些机锋权谋，他还太小，不必过早沾染。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风来，便挡风。”轩辕夜语气坚定，“我们为他撑起的，不仅是一个王府，更应是一片能让他健康成长的天地。北境之事，最近或有转机，周廷鹤的奏报，一次比一次虚浮，陛下想必已有察觉。我们需做好准备。”

承烨在梦中咂了咂嘴，不知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他手中仍握着的一只小小玉麒麟。这懵懂稚子，尚不知自己今日的表现，已在深宫与朝堂的暗流中，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他的成长之路，注定将伴随着荣耀、期许、审视与难以预料的风险。

但无论如何，稚子已初露峥嵘。未来的风雨与阳光，都将在岁月中，慢慢塑造这块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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