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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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洞（第1页）

苏沐禾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霍去病身边，动作急切却带着刻意的克制。连日来的奔波与紧张，让这个向来活泼的年轻人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他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搭在霍去病的颈侧，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脉还在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向另外两人传递着一丝希望。但掌心触及的滚烫体温，以及那紊乱灼热的气息，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能感觉到那脉搏虽然还在跳动，却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而不稳定。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玩笑话缓和气氛——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在紧张时总爱用些俏皮话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但看着霍去病惨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低声道：赵大哥，王大哥，管事的情况很不好。

赵龙与王虎立刻围拢过来，两人的脸色也都凝重异常。赵龙蹲下身，动作沉稳地探查霍去病的状况。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兵，他见过太多伤势，但当看到伤口周围蔓延的红肿和不断渗出的黄浊脓液时，他的眉头还是锁得更紧了。

那脓液的色泽和气味都在昭示着一个不祥的事实——伤口已经严重感染。

高烧不退，伤口恶化。赵龙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出，脓毒已生，必须立刻清理创口，否则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那个未尽的结局。

王虎已经快扫视四周，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警觉的猎豹，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此地开阔，不宜久留。他指向一处藤蔓尤为茂密的山坡背面，去那里，应该能找到藏身之处。他的判断向来准确，这是多年军旅生涯磨练出的本能。

三人协力转移霍去病时，苏沐禾格外沉默。他小心翼翼地托着霍去病的身子，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虽然年纪最轻，力气也不及赵、王二人，但他始终稳稳地支撑着霍去病的重量，只在必要时低声提醒：左边有碎石小心树枝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拨开层层叠叠的藤蔓，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苏沐禾率先钻进去，仔细检查着这个可能的避难所。他用手轻叩洞壁，又蹲下摸了摸地面，甚至还抬头观察了洞顶的结构，这才回头低声道：里面干燥，岩壁结实，顶上有裂缝可以通气，可以安置。他的判断专业而周全，这一刻，他不再是个毛头小子，而是一个可靠的医者。

将霍去病安置在洞内最干燥的角落後，苏沐禾立即开始检查伤势。当他再次解开霍去病的衣襟，看到伤口恶化的情况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红肿的范围似乎又扩大了些。但他很快克制住情绪，只是抿紧了嘴唇，开始冷静地评估伤势。

现水囊空空如也时，他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呼……我需要清水清洗伤口和煎药都需要大量清水。他的语气中带着忧虑，但并没有慌乱。

王虎主动提起水囊：我去取水。作为队伍中最擅长野外生存的人，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苏沐禾这才多说了一句：王大哥，若能找到野山楂最好，可以退热生津。若是看到开黄花的连翘或是紫花的黄芩，也请留意。他的嘱咐既专业又具体，显示出扎实的医药知识。

等待期间，苏沐禾默默地准备着药材。他将油纸包一一打开，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光线仔细检查每味药材的状态。有些药材在之前的涉水过程中受了潮，他小心地将它们摊开在干净的石面上晾晒。偶尔会低声自语：黄芩尚可金银花有些受潮得省着点用但很快又陷入沉默，专注地分拣着药材。

赵龙在洞口生火时，苏沐禾只是在旁静静看着。直到火焰稳定升起，他才轻声道：火候刚好，可以烧水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跳跃的火苗，像是在计算着最佳的煎药时机。

当王虎带着满满几囊清水和一小捧野山楂回来时，苏沐禾的眼睛终于亮了一下：太好了。他接过野山楂，仔细看了看，品相很好，正好可以用来煎水。他说话时，手上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将野山楂洗净，准备入药。

开始清理伤口时，苏沐禾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每一次擦拭都极其小心。他用煮过的布条蘸取温水，先小心地清洗伤口周围，动作熟练而精准。看到霍去病因疼痛而抽搐，他的嘴唇微微抖，却始终保持着手上的稳定。

很快就好了他低声安抚，不知是在对霍去病说，还是在对自己说。这句话他重复了很多次，每次都比前一次更加轻柔。

进行清创时，苏沐禾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浑然不觉。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手法，既要彻底清除腐肉和脓液，又要尽量避免伤及新生的肉芽。他手中的匕在火焰上反复灼烧消毒过，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切除坏死的组织。每当霍去病因剧痛而抽搐时，他的手都会微微一顿，等待那一阵疼痛过去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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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时不时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每当这时，苏沐禾才会恍然回神，轻轻点头致谢，随即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两个时辰里，他几乎一言不，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工作。洞内只剩下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以及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呻吟。当最后一点腐肉被清除，露出底下鲜红色的新生肉芽时，他才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般晃了晃。但他很快稳住身形，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包扎伤口时，他的手指依然稳健，每一个结都打得恰到好处。他使用的布条是赵龙从里衣上撕下的干净布料，虽然简陋，但在这种环境下已经是最佳选择。他包扎的手法相当专业，既保证了固定的牢固，又不会影响血液循环。

喂药时，他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喂服。霍去病仍在昏迷中，吞咽反射很弱，他就用小木勺一点点地将药汁滴入对方口中，时不时轻声说：不着急，慢慢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带着医者特有的温柔。

完成这一切后，苏沐禾再次净手，为霍去病诊脉。这一次，他的手指在霍去病腕间停留了很长时间，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洞内一片寂静，赵龙和王虎都在等待他的判断。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热毒暂控，脓毒已清，但失血过多，元气大伤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脉象虚浮无力，需要静养半月，辅以汤药调理，否则伤口极易崩裂，邪毒可能内陷心脉。

这个结论让洞内陷入沉默。半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在这个追兵可能随时出现的危险境地，停留这么久无疑是在冒险。但霍去病的状况也确实不能再经受颠簸。

最后赵龙沉声道：那就休整半月。天大地大，没有比管事的性命更大！他看向苏沐禾，目光中充满信任，苏小哥，这半个月，管事的伤就全拜托你了。

苏沐禾郑重地点头：我一定尽力。短短四个字，却承载着千钧重担。

夜幕降临后，苏沐禾守在霍去病身边，安静得几乎像个影子。他每隔一刻钟就为霍去病试体温，用掌心轻触对方的额头；每隔一个时辰就行针一次，选取大椎、曲池等穴位疏导郁热。只有在行针时，他才会极轻地念出穴位的名字：大椎曲池合谷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操作，又像是在通过这些熟悉的名词来保持专注。

深夜，赵龙忍不住开口：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我看着。他看着苏沐禾布满血丝的双眼，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温和。

苏沐禾轻轻摇头：我得守着。若是病情反复，要及时处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作为医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晚是最关键的时刻。

这一夜格外漫长。洞外的风声、远处的狼嚎，都让这个临时避难所显得更加孤寂。苏沐禾始终保持着警觉，时而为霍去病擦拭冷汗，时而调整敷料，时而又在火堆旁煎煮新的汤药。他的身影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坚定。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微光从洞顶裂缝透入时，苏沐禾再次试了试霍去病的额头。那骇人的滚烫热度终于开始下降，虽然仍在热，但已经不再是那种危及生命的烈焰。霍去病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睡眠。

退烧了苏沐禾轻声说道，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全身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不过片刻，他又强打起精神，开始清点剩余的药材。他仔细计算着每味药材的存量，不时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着什么。这个小本子是他穿越来时就开始用的，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药方和诊脉心得。

三七粉只够用七天他喃喃自语，黄芩倒是还够，但金银花最多只能支撑五天得想办法补充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显然在思考着解决之道。

赵龙和王虎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平日里活泼跳脱的年轻人，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乎年龄的沉稳和可靠。虽然沉默了许多，但那份认真负责的态度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天色大亮时，苏沐禾已经拟好了接下来半个月的治疗方案。他将写满字迹的纸递给赵龙：这是需要的药材和食材，若是方便他的声音依然很轻，但条理清晰，考虑周全。清单上不仅列出了所需的药材，还详细标注了每种药材的用量和替代方案，甚至连每日的饮食安排都考虑到了。

王虎接过清单看了看，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这些山里都能找到。我知道几个地方

苏沐禾轻轻点头，嘴角终于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劳了。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爱说爱闹的年轻郎中，而是一个肩负重任的医者。

虽然沉默了许多，但那份跳脱的天性仍在不经意间流露——比如他坚持要在清单上画下每种药材的图案，尽管画得歪歪扭扭，连他自己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比较好认他有些尴尬地解释，耳朵微微红。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洞顶的裂缝照在霍去病脸上时，苏沐禾正小心翼翼地为他调整枕位。他的动作依然轻柔，眼神专注而认真。那一刻，这个沉默的守护者身上，依稀还能看到往日那个活泼少年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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