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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她重重地点头。
“都挺像样的。”
赵红梅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哈着白气说:
“等榜了,不管把咱分到哪个犄角旮旯,都得常联系。我给你们写信,就算搬了地方,多打听几处总能送到。”
苏婉宁从洗得白的布书包里掏出个磨得黄的小本子。她工工整整地写下:
“这是我江南老家的地址,往这儿寄信准能找着我。”
周明远赶紧摸出支钢笔,笔尖在冻硬的指缝里转了转,又从口袋里翻出张烟盒纸,他小心地抚平烟盒内侧的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我爸在东北的军工厂上班,这是他单位的地址。我是南方人,但暂时就往这儿寄,他会转给我。”
写完又怕不清楚,特意在“东北”两个字底下划了道横线,眼镜片后面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管将来在哪,这地址三年五载变不了。”
梁斌直接拿过苏婉宁的小本子,翻开新的一页写起来。笔锋比旁人都硬朗些,地址末尾写着“京都大学家属院”,几个字格外显眼。
他搁下笔解释:
“我妈平反后刚回校教书,暂时先寄家里。真考上了,说不定往后就常在京都待着了。”
赵红梅凑过去瞅了眼,咋舌道:
“你家在京都?还是大学里头?”
梁斌笑了笑,把本子递回去,手往棉袄袖子里缩了缩:
“以前的事了,不说这个。
小本子上很快挤满了字迹,墨迹在冷空气中干得慢,几行地址旁边还洇着淡淡的手印——那是冻得僵的手指不小心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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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梅把本子揣进贴胸口的口袋,拍了拍:
“妥了!将来谁要是混出模样忘了咱,我就揣着这地址找上门去!”
风还在刮,可没人觉得冷了。手里攥着的仿佛不是几张地址,是往后年月里,能把天南地北的人重新拴到一块儿的绳。
苏婉宁望着飘落的雪花,忽然想起姥姥常念叨的江南大学——
听说那里的春天可美了,满校园的杏花开得像粉白的云霞,风一吹,花瓣就跟下雪似的纷纷扬扬。
她悄悄拿出蓝皮笔记本翻开,那个孤零零的“顾”字,是她画的五角星,如今已郑重地添上了“顾淮”两个字。
还有那行清秀的小字:
“下次再见,不知何日。盼君安好,我亦然。”
想了想,她的笔尖轻轻一转,又添上了一行字,一如她此刻的心:
“等风来,等花开。等……
杏花微雨,烟云江南时,
可会与君再相逢?”
写完,她轻轻合上本子。
心底那个穿着绿军装的身影,就像一颗被不小心埋进雪地的种子。她不知道春风何时会来,也不知道种子会不会芽,将来开得花美不美。
但她相信——
只要好好活着,往前走,说不定在哪片崭新的天地里,那颗种子就会迎着阳光破土而出,长成谁都未曾预料的模样。
回去后,苏婉宁趁着农闲,盘算着去了趟县城——
一来是给姥姥和妈妈寄信,寄了点这边的土特产;
二来,也散散心,其实主要是想去武装部门口走走。
县城比村里热闹多了。
电线杆上“热烈庆祝恢复高考”的红标语被风吹得哗哗响,自行车铃铛叮铃铃地穿梭,卖糖葫芦的老汉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到处吆喝。
但这个世界,无巧不成书。
刚从邮电所出来,苏婉宁一眼就看见门口停着辆军绿色吉普车。车门前,站着个穿军装的身影。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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