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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同指间沙,无声无息的漏下,转眼便是数年。
陈芊芊正坐在床边沿,就着窗外所剩无几的天光,低头缝补一件磨破了袖口的粗布上衣。一针一线,动作熟练。
听到门口的响动,她侧过脸来。
那张脸已然褪去了大半稚气,显露出逼人的艳丽轮廓,眉眼间流转的光彩,像蒙尘的旧画被骤然拭亮了一角,带着未经世事,却已初具形态的媚意。
她看见陈洐之拖着沾满泥浆的腿,闷头就要往屋里闯,好看的眉头立刻蹙起,声音里带着嗔怪:
“哥!你怎么又不洗手洗脸就进来!刚扫过的地,屋子都被你弄脏了。”
陈洐之没说话,他站在门口,逆着光,高大的身影将那点可怜的光线都堵住了,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默默转过身去,走到院角的水缸旁。
他今年二十五了。男孩发育得晚,这些年在田地里默默消耗着气力,个子蹿得飞快,骨架舒展,肩背变得厚实,将那些曾经需要仰视的身影都甩在了后面。
当年欺辱过他的人,如今见他这般高大沉默的模样,倒也相安无事,见面时甚至能点头打个招呼,仿佛过往那些龃龉从未发生。
人心大抵如此,覆着层温吞的假面,内里是惯性的遗忘与利己的权衡。
他用冰凉的井水仔仔细细的洗了手和脸,又在门槛上把鞋底的泥土踏得干干净净,这才敢重新进了门。
他的小妹还坐在床沿,低着头,继续缝补着他那件穿了多年的旧上衣。
细白的手指捏着针,一穿一拉,动作轻柔。陈洐之走过去坐到她对面,目光胶着在那双忙碌的手上,看她指尖如何抚过粗糙的布料,如何将断裂的纤维重新连接。
看着看着,他心里那团火,烧得越来越旺。很热,明明还没到酷暑的季节,屋里炕上的火,也没烧得多旺。
陈芊芊缝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一抬头,就撞进了他那双直勾勾的眼眸里。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她问道。
陈洐之像是被惊醒,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么看?怎么看?
他并未作答,只是生硬的别开脸,转而问道:“什么时候能缝好?”
“快了。”陈芊芊举起衣服,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艺,“哥,你该给自己买点新衣服穿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可要趁着工分多,给自己多置办点好东西,别老是帮别人家干活了。你现在年纪也不小,要早早成家立业,你再这么老好人,帮了别人,你自己的媳妇可就没了……”
听着她后面那些关于“媳妇”、“成家”的字眼,陈洐之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他没等她说完,霍一下子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带起一阵风,目光扫过炕桌,上面放着几个她刚做好的彩色布艺小玩意儿,他顺手抓起一个,看也没看就揣进了自己裤兜里。
“哥!你干什么!那是我给小丫他们绣着玩的!”身后传来她不满的叫喊。
陈洐之跨出屋门,径直走到水缸边,又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冰凉的井水让他打了个激灵,也让他看清了水面倒影里,自己那双毫无遮掩,燃烧着欲望火焰的眼睛。
他愣住了,心底一阵发慌。居然……真的这么明显吗?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注意力,他的目光,他所有的心思,已经完完全全,放在了他的小妹身上。
是经年累月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下彼此名字时,指腹传来的温软触感?还是无数次,她像个被点燃的小小火炮,不管不顾的冲出去,用尚显稚嫩却尖锐无比的声音,为他骂退那些欺辱者,一次次笨拙决绝挡在他身前?太多太多次了,多到如同呼吸,融入骨血,数也数不清。
他晃了晃头,用力抹了把脸。
“洐之,你在这儿干什么?”是娘的声音。
他掩饰着慌乱转过身,看见娘正抱着一捆干柴走进院子,见他在大冷天洗冷水脸,她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径直朝着屋子里走去。
陈洐之心头一紧,预感不妙,连忙跟了进去。
果然,他娘直接走到里屋,一把拽住陈芊芊的手腕就往外拉。“走,跟我下地去!”
“娘!你干什么!”陈芊芊挣扎着。
“干什么?家里哪个像你一样闲坐着吃干饭?谁不是从早忙到晚?就你金贵?”娘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积年的怨气。
陈芊芊使劲甩开她的手,又像小时候一样飞快躲到刚进门的陈洐之身后,“哥!你快劝劝娘!我才不要去!又累又热,晒黑了怎么办?”
陈洐之本能的开口,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娘,地里的活我去就行。让她在家吧。”
他娘看着他,又瞪了瞪躲在他身后的女儿,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骂了几句“就你们是一家子,我是外人”、“你就惯着她吧”之类的话,愤愤抱着柴火去了灶间。
见危机解除,陈芊芊立刻松了口气,从
哥哥背后探出身,俏皮的抱住他的胳膊,脸颊在他粗壮的臂膀上蹭了蹭,“哥!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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