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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像坚韧而带着毒刺的藤蔓,在天启市深秋的空气里肆意疯长,紧紧缠绕着叶晓月的名字,汲取着阴暗角落滋生的养分,开出一簇簇充满恶意、扭曲事实的花。
这些无根无据的闲言碎语,宛如轻盈却无法控制的蒲公英种子,被每一阵路过的风轻易卷起,飘散、落下,悄无声息地嵌进校园沥青路的缝隙、教室窗台的角落、甚至食堂嘈杂的空气里,无处不在。
午后的阳光带着深秋特有的稀薄温度,透过梧桐树日渐稀疏的枝桠,在通往教学楼的小径上投下斑驳摇晃的光影。
枯黄的梧桐叶被带着凉意的秋风追逐着,沙沙作响,在叶晓月和佘佳怡的脚边打着旋儿,时而贴上她们的鞋尖,时而又被风卷走。
佘佳怡眉头微蹙,眼神警觉地扫视着周围。不远处,两个女生背对着她们,肩膀紧挨,其中一个飞快地、带着明确指向意味地用手指朝叶晓月的方向戳了戳。刻意压低的、透着兴奋和鄙夷的议论,像细小的冰针,清晰地刺入她们耳中:
“快看,就是她……啧啧,整天端得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装给谁看呢?成绩好?顶屁用?谁知道是不是靠她家给学校捐了栋实验楼才坐稳年级第一的?真当自己是天选学霸了?笑死……”
佘佳怡的脚步像被钉住一般猛地顿在原地!攥着帆布书包带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一股灼热的怒气直冲她胸口,她肩膀一耸,眼看着就要一个箭步转身冲过去质问。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及时而轻柔地覆上了她的手腕。
叶晓月微微侧过脸,幅度极小却异常笃定地朝佘佳怡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平静得像深秋午后无风的湖面,清澈,深邃,带着一种不欲纠缠的疏离。
她不愿让这些污浊的尘埃,沾染自己或朋友分毫。在她心中,这些捕风捉影的噪音,轻如鸿毛,甚至不值得为此浪费一句辩驳。
她脚步未停,轻轻拉着佘佳怡的手腕,示意她继续前行。只是那白皙的耳廓边缘,在冰冷的秋风和扎耳话语的双重刺激下,终究无可抑制地晕开了一层薄薄的、浅淡的绯红。
她下意识地将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指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留下一点微弱的刺痛感。这些……全都是荒谬的揣测,莫须有的罪名。她在心底无声地重复着,试图压下那丝难以言喻的窘迫。
走到教学楼敞亮的玻璃门前,她们恰巧遇见抱着厚厚一摞试卷的班主任数学黄老师。
黄老师看见叶晓月,镜片后的眼睛弯起,露出由衷的赞赏笑容,停下脚步温和地说道:“晓月,正好。上次奥赛选拔那道压轴题,你的解题思路非常漂亮,逻辑清晰,步骤严谨,堪称完美。学院已经决定把它当作典型范例,下午就印出来给全年级同学参考学习。”
叶晓月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被肯定后略带羞涩的浅笑,礼貌地微微欠身回应:“谢谢黄老师。”然而,就在与老师擦肩而过、迈入教学楼门厅的瞬间,身后某个不起眼的柱子旁,那熟悉的、刻意压低却无比清晰的议论声如影随形般钻入她的耳膜:
“啧,又成范例了?肯定又是她家给黄老师送了啥好东西吧?上次那支进口金笔,听说可贵了!要不然为啥回回都是她的解法当标准答案?隔壁(一)班王文那次思路跟她明明差不多,黄老师愣是批了个‘思路混乱’!啧啧,有钱能使鬼推磨呗……”
叶晓月脸上的浅笑瞬间凝固,如同被寒风掠过。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保持着固有的节奏,脊背挺得更直了,径直穿过人来人往的门厅。
只有那双握紧地手,掌心微微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指尖冰凉。这些流言,荒谬得像一出编排拙劣的闹剧,却又层出不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到令人窒息,荒谬得让她心头像是堵了一块沉重的冰。
叶晓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留下身后门厅里嗡嗡作响的低语。那几句关于“进口金笔”的议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毒饵,迅在课间短暂的十分钟里扩散、变异。
课堂上,叶晓月依然是那个让老师们频频点头的存在。当她在数学课上流畅地解开一道几何难题,思路清晰地在黑板上画出辅助线时,班主任数学黄老师忍不住赞叹:“叶晓月这个思路非常巧妙!大家看看,辅助线加在这里是不是豁然开朗了?”他习惯性地看向叶晓月,眼神里是纯粹的欣赏。
然而,这份赞扬在部分同学耳中变了味。
“又是她……”
“巧什么巧啊,说不定昨晚又通宵熬夜学习,听说她家有私人教师呢!”
“对对对,听说她们家很有钱,肯定提前拿到复习提纲了!”
“什么呀,我看她是偷偷翻过黄老师的教案吧?上次课间我好像看见她从办公室出来……”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细小的蚊蚋,虽然音量不大,却无处不在。叶晓月能感觉到那些落在她背上的目光——探究的、怀疑的、甚至带着点看戏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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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在光滑的笔杆上留下浅浅的印痕。她依旧挺直腰背,专注地看着黑板,仿佛那些声音只是窗外恼人的风声。
只是,当老师在讲解过程中再次提到“叶晓月的解法很典型”时,她垂下眼睫,飞快地在草稿纸上划了一道无意义的线。她的优秀,不再仅仅是优秀,而是成了被揣测、被质疑的源头。每一次答对问题,每一次被提及名字,都像是在为那些荒谬的流言添砖加瓦。
关于和楚烟明的“绯闻”,在初二这个对异性关系既懵懂又格外敏感的年纪,传播得更加肆无忌惮,也更具杀伤力。
“哎,快看!叶晓月今天穿的卫衣是浅蓝色的,楚烟明上周打球穿的也是这个颜色!肯定是故意的!”
“啧啧,心机啊!昨天作业路过他们班,我看见叶晓月故意在楚烟明座位旁边磨蹭了好久!”
“真的假的?楚烟明理她了吗?”
“理个鬼!楚烟明跟旁边人说话都没看她一眼,估计烦透她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名声,还敢往人家跟前凑?”
“就是,天天装得那么清高,还不是想攀楚烟明?也不看看人家能不能看上她……”
这些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议论,像冰冷的泥点,不断溅在叶晓月身上。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和楚烟明在的场合。
即使广播体操排队,她也尽量低头,不往他班级的方向看。偶尔在走廊上狭路相逢,楚烟明的目光会飞快地掠过她,带着一种清晰的、拒人千里的冷漠和不耐烦,仿佛她是某种需要避开的麻烦。这种无端的、冰冷的排斥,比那些议论本身更让她感到一种沉重的窒息。
她的名字被强行和另一个耀眼的名字捆绑在一起,换来的却是加倍的孤立和难堪。
如果说课堂上的猜疑和走廊上的流言是尖刺,那么来自付佳星的冰冷,则是在叶晓月心上凿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曾经,叶晓月和付佳星,也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上下学,一起分享零食,一起吐槽老师和作业。
然而,就在不久前,毫无征兆,毫无解释,这段友情像脆弱的玻璃一样骤然碎裂。
先是练千雪和付佳星俩人闹掰后,而她也步入后尘。
而付佳星,这个曾经会挽着叶晓月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女孩,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
叶晓月记得清楚。那天下午放学,她在教室外特意等付佳星。看到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叶晓月快步上前,脸上努力挤出笑容:
“小付!”她声音里带着久违的熟稔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付佳星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有看叶晓月,目光落在走廊处,仿佛那边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她的嘴角紧紧抿着,那是一种叶晓月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带着抗拒和疏离的表情。
付佳星没有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叶晓月,只是冷漠地走下楼梯,给了叶晓月一个背影。
那一刻,叶晓月僵在原地,初秋风中的凉意瞬间穿透了她的校服外套,直抵心脏。
付佳星那陌生而决绝的背影,比任何流言蜚语都更直接、更清晰地告诉她:她们之间那曾经坚不可摧的友情,在对方眼里,已经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连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都嫌浪费的笑话。这种突如其来的、毫无理由的背弃,沉重地压在叶晓月的心上,让她每一次试图靠近付佳星的努力,都显得格外狼狈和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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