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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欣然从命地挑起了花,感慨着:“自从开张以来,不是收到绿植,就是收花,老师您的朋友真多啊。”
手机蹦出一条消息。喜欢吗?
楼越不用打开看就知道,是谭啸龙发来的。
她决定,每个来访者离开的时候,可以从花丛中挑选几只喜欢的花朵。至少有人可以光明正大地享受这些易逝的美。
“谢谢您,我的心情都变好了。”一个患有抑郁症的女性来访者说,“楼老师,花勾起了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挑选的时候很困难,但放弃不那么喜欢的更容易。我必须做出选择。我明白了。”
楼越微笑。她忽然想到,花其实就是植物的繁殖器官。人们可以公然地欣赏花,用花来示爱;人不能对自己同类的器官唱赞歌,尽管它从设计上就是让人享受快乐的。
女人高兴地抱着几只长茎的百合花离去。她出门的时候,和迎面而来的谭啸龙擦肩而过。
“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事吗?”楼越保持着亲切的语气,以免被助理察觉异常。但她的眼睛在质问他。
她还没有在白天见过谭啸龙。感觉怪怪的。他的头发新修剪过,打了发胶,衣服搭配得也很考究。
“我不能来吗?”谭啸龙快活地四处打量着,用食指往下戳着空气:“这是我的地方。占彪没告诉你吗?”
楼越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门,示意谭啸龙进来。
谭啸龙刚把门在自己身后关上,就听到楼越说:
“我建议你不要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她半是强硬半是请求地看着他:“这样不合适。”
“啊呀,你这里搞得真不错。”谭啸龙自顾自地寒暄:“跟之前比大变样了。什么事情复杂?”
他是她丈夫的朋友,还是她的房东,他们已经睡了两次,如果一次可以包括好几次的话。还能更复杂吗?“别再送花了。也别来这里。”
“你不想见我,那我来这里见你总行吧。”谭啸龙往沙发上一躺:“把你今天剩下的时间都留给我。”
“我说了,不要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楼越板起脸说:“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这对我和我的客户来说应该是一个有绝对安全感的空间。你懂吗?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更不想在这里发生那种事情。她看着他躺着的沙发,心里闪过一丝侵入性的画面。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她的脸色有些不那么明媚了。“行,”谭啸龙双手合十对着楼越:“我懂,我懂了。”他承受得了这种程度的拒绝。“那你得接我的电话。可以吗?”安全感,怎么就没有安全感了,他有那么吓人吗?
楼越点着头,摆着手说:“快走吧,我的下一个客户马上就来了。”
回去的路上,谭啸龙非常快乐。他没有兜兜转转,而是开着车径直回了家。阿萍见了慌忙通知厨师去多准备点菜。她不敢相信,谭啸龙已经好久没回家吃饭了。
谭啸龙的情绪很好,和家里每个工人打招呼聊天,显得慈眉善目的。他问起年纪大的阿姨家里孩子多大了,找对象了没?哦,上的什么大学?理工学院是所好学校啊,他说。
也许谭啸龙是真的老了,开始懂得欣赏寻常烟火气的家庭生活了,阿萍想,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一直想找机会和他谈谈要孩子的事情,是做试管还是领养,总得开始提上日程了吧,他也四十好几的人了。
吃完饭,谭啸龙去了他的书房,关上门。他擦拭佛龛里的供品,把油灯和果盘轻轻摆正位置,然后虔诚地对着佛像拜了拜。
他从茶几上堆放的新书里拿了一本,舒服地躺在了真皮沙发里,举着书乱翻起来,虽然他看不懂这里面写的是什么,但既然这些无聊的东西都是那个女人写出来的,眼下,这就是他能最接近她的方式。
楼越坐在学校图书馆草坪前的长椅上,看见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食堂方向走去,年轻的女孩们笑声传得老远,她们的精神面貌和着装风格都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她没觉得自己变老了,但她忽然发现,自己快想不起在她们这个年龄时她是什么样的。
她肯定不像以前那么有趣、爱折腾了,婚姻、生活和工作都让她趋于保守稳定。占彪那个女孩到底多大了?他以为他自己还是个大男孩,偷偷摸摸谈起甜甜的恋爱了吗?
靳媛风风火火地拎着小包朝她走来。“你是不是调课时了?”她问:“我感觉很久没碰到你了。”
“是的,我现在比以前忙多了。除了学校、工作室,心理协会搞的业务培训也快开始了。我是讲师之一。”楼越琢磨着,自己怎么在最忙的时候,反而抽空发展了另一面的自己。在夜里,她摇身一变一个无所顾忌的荡妇,还把人带到家里……道貌岸然的大学老师。道貌岸然的警察。彼此彼此。
靳媛心不在焉地听着。“这种培训应该挣得多吧?”
“是给公安系统心理从业人员举办的专项培训,心理协会给钱,服务单位招待,但基本算是公益性质的。”
“那占彪他们单位不也来参加吗?我正想着找时间请你们两口子吃个饭呢。”
“他忙。”楼越说,“参加培训的多是年轻人。你有什么事吗?”
“哎,我老公的项目上出了点小麻烦。烦死了。钱不好挣啊。那我让他给占彪打电话问问啊。”
“嗯,没问题。”
“走,吃饭去。”靳媛热络地挎起楼越的胳膊,往前走。“哦对了,我今天在学校看到一辆什么车你知道吗?”
“什么车?”
“帕拉梅拉。”
楼越抬头看靳媛,很显然,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又怎么?”
“这是我老公梦中情车。新海就没有卖这个车的,之前他打听过,海运过来落地一百多万。那车可气派了。我们学校怎么会有这车?”
“不知道,反正理工学院隐形富豪挺多的。”楼越耸耸肩膀,笑着说:“你不也是一个吗?”
“你是真不懂车啊,”靳媛着急地说:“你要是看见这车,就知道它跟隐形一点不沾边。它太拉风了。还是顶配。我要是跟我家老公讲,他又要酸了。”
“你们现在还好吧?”楼越蜻蜓点水地问,猜想靳媛已经找到了某种平衡。
“还能怎么样?我没事跟他吵啊,他讲我发神经,然后给我买了条金链子。对了他还说,既然找你老公帮忙,让我看看给你送点啥好?你喜欢什么跟我说。”
“不需要,你让他直接找占彪就是了。”
靳媛笑着拍着楼越的胳膊:“感谢肯定是要感谢的。”
为什么她的心胸如此开阔,疼痛像玩笑一样,过去就过去了?看着乐呵呵的靳媛,楼越想,自己无论从调节能力到对夫妻共同体的忠诚度都不如她。自己一发现丈夫出轨,就立刻从心生罅隙到了视若仇人,完全不去沟通,一秒也不等就干出了那种事情。
第一次就算了,第二次怎么解释?这是一个正常女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吗?她还是心理咨询师呢,她还给别人做心理危机干预。她的单方面强制清算造成了自己的道德破产。在道德高地上,她已经如履薄冰。
第12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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