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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乘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面对他的提问,硬邦邦地抿唇不说话了。
能在十二部坐到这个位置,卫延不可能是个蠢材,想了一想,心底不期然浮现另一个猜测,登时有些脊背发凉。
他扶了一下桌子,稳住踉跄的身形,低声说:“不会是我想的那位吧?”
穆乘风看着他,沉默不语。
“……你们戌部真行,一来就把我架在火上烤。”
卫延喃喃自语道。
“等过两天下朝是吧?就是我有种预感。咱俩要是能活着回到临安,高低得脱掉一层皮。”
—
这段时日里,谢南枝很有些心绪不宁。
他说不上这种感觉的由来,自那日无意中从阿九处得知,两人曾经在涿县见过面后,他就有种隐秘的不安。
好像暴雨前的楼台湖泊,水面仍然泛着粼粼的波纹,甚至显得几分安宁静好。然而谁也不知道,晴空外是否笼着重重乌云,风雨欲来。
行宫的守卫本就是重中之重,这个节骨眼上又发生了内应的事,梁承骁几乎忙得整天不见人影。
谢南枝晚上本来就觉浅,睡不好还有起床气,梁承骁担心吵着他夜里休息,到了夜半回宫,干脆在议事殿凑合了。
他自己对生活质量没有要求,批完折奏在旁边的榻上合衣一躺,第二日天不亮就重新出门。但谢南枝很不能容忍,连着几天不睡觉等他回来之后,白日里都有点头晕没精神。
梁承骁不想他跟着一起受累,指腹摩挲着他的唇角,半开玩笑说:“太晚了就先去睡,非要等孤做什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谢南枝困得不行,拿太子殿下当人形靠枕补觉,秉持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原则,听到了也闭着眼,懒得动弹。
梁承骁一心二用,一边处理晋帝堆积下的政务,另一边还有心思把怀里的人当个玩偶摆弄,抬一下胳膊低头亲一下脸的,神采奕奕得简直不像个一晚只睡了两个时辰的人,直到谢南枝忍无可忍地睁眼:“……你是不用休息吗?”
“孤过去常有受头风折磨,整夜不睡的时候,哪像你一般金贵。”
梁承骁的声音懒洋洋的。他屈指捏谢南枝的脸,眼神既挑剔,又不满意:“来东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把你养匀称点儿,在上京时还有点脸颊肉,到这里又瘦回去了。”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谢南枝捉住脸上作乱的手,无情扣押下来:“我天生就这样,换了环境要适应,睡不够就有起床气。”
他用的是一种陈述客观事实的淡淡语气。颇像某种养在温室里的名贵花草,但凡换个阳光和水分不合心意的地方,虽然嘴上默不作声,叶片立刻蔫巴巴地枯给你看。
梁承骁听笑了,评价:“娇气。”
“……”
谢南枝半点不觉得这个词能拿来形容自己,只是不想费心思反驳他,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等他快要昏昏睡过去,才感觉鬓边的一缕发丝被轻柔地撩到耳后。
梁承骁低声说:“待此间事了,孤想回一趟北境。”
——他说的是“回”,不是“去”。
谢南枝半梦半醒间被这句话惊起,理智瞬间回笼,思绪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心情复杂地问:“怎么忽然想到去北境。”
梁承骁的态度十分自然。
于他而言,上京远不能称作他的故乡。他视为“父亲”这一角色的人,也不是龙椅上昏聩无道的晋帝。
“带你看看雁门,孤长大的地方。”
他笑着扣住谢南枝的手指,抬起来啄吻了一下,眸底仿佛映着雁门关被风雪洗过,蔚蓝无际的天。
“顺带见一见舅父——他会喜欢你的。”
密信·戌部从不离主
午后天热,谢南枝在议事殿看书,忽然听得门被叩响了两下,随后探进纪右卫心虚的半个身子,一边同他打招呼,一边谨慎地左右张望:“公子,殿下在吗?”
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倒是罕见,谢南枝放下书卷,好笑地说:“不在,一刻钟前宫里来人,把他叫走了,纪大人有什么事吗。”
听得梁承骁不在,纪闻长松一口气,把屋外黑沉着脸,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的另一个人拽进来,道:“上回在东宫没赶上,这次正好纪廷从上京过来,我带他来向您道个歉。”
“张家之事是他自作主张,护卫不周,让您受伤了。”
说着,余光瞥见旁边的人皱着眉,表情看上去还是不太乐意配合,于是暗地里又重重地撞了他一肘子,示意他张嘴说话。
“……”纪廷生受了这一下,脸看上去更黑了,抵着后槽牙,硬邦邦地上前道,“上次的事是我失职,你想怎么处罚我就处罚吧。”
他这副模样显然不是自愿的,但旁边就站着亲哥,只好勉强压着自己的脾气。
纪闻强行把他拎过来,主要目的还是缓和纪廷与谢南枝的关系。
一来为了谢南枝受伤的事,梁承骁返京后彻底动了怒,不仅让纪廷回暗部营里滚了一遭,如果不是南郡出现异动,到现在他这蠢弟弟还不能回来将功补过。二来日后谢南枝就是东宫的半个主子,同他们的交集多了去,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双方总得有个台阶下。
纪闻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不指望他体谅什么,只求他安分点别作妖,没想到这小子一开口就这么不招人待见,气得又捅他一记。
纪闻能想到的,谢南枝当然也能想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好道歉的,此事与你们并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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